“这……可这……殿下……”王承恩吞吞吐吐道:
“这七卫兵马加起来的老卒不过一万六千余人,其他两万多人都是入伍不足一月的新卒啊。”
“我又不是让他们现在去……”朱由检皱眉道:“五月才出发,还有一个半月,况且……算了、反正总之我不会害他们,告诉孙应元,领兵前往辽东就行。”
“至于皇兄那边,我会给他手书一封,他看了之后就知道了。”
“奴婢领命……”见劝不动朱由检,王承恩只能老老实实去办事情。
只是在他走后,朱由检嘴角轻笑,哼起了小曲,亲自写起了手书。
等他手书墨迹变干,锦衣卫就将他的手书送往了京城,在黄昏前送到了朱由校的手中。
“这小子……”
御桉面前,朱由校微微皱眉看着手书,随后抬头道:
“忠贤、起草圣旨,着孙应元为天津总兵,统领腾骧卫、鹰扬卫、神武卫、武骧卫、金吾卫和神策卫,以及骁骑卫前往天津。”
“再从工部和盔甲厂调足数的布面甲和兜鍪、兵器、鸳鸯战袄、布鞋前往天津。”
“太仓调二十六万两开拔银、十二万石米、醋三万斤、盐一万斤、咸菜三万斤前往天津,交由孙应元。”
“太仆寺调挽马六千,军马三千交由孙应元。”
“最后再调登来水师帮忙运粮,命其四月初十必须抵达天津,十五出发。”
朱由校堂而皇之的下旨,魏忠贤刚想应和,结果王安却开口道:
“万岁、恐怕户部和兵部不会同意……”
“嗯?”听到这话,朱由校微微皱眉,而王安则是道:
“眼下户部和兵部已经准备派出宣府总兵……”
“驳回!”朱由校皱眉呵斥道:
“朕自有朕之考量,宣府援辽之事暂时搁置!”
“就按朕之旨意起草,若是内阁和六科驳回,便直接下达中旨给孙应元,再从内帑调四十万两银子银子交给他!”
自从发现有了兵权和亲信后,朱由校的腰杆也越来越硬了。
他敢做曾经曾皇祖父、皇祖父、父亲他们都不敢做的事情,敢下他们都不敢下的圣旨。
“奴婢领命……”听到朱由校强硬的话,王安老老实实作揖退下,估计是去起草圣旨去了。
不过、正如王安所说、当圣旨送到内阁的时候,眼下的内阁次辅刘一燝先是一愣,随后轻喝道:“胡闹!”
“怎么了?”
听到刘一燝的话,另一位阁臣史继楷就看向了他的这边。
“万岁居然要调刚刚练兵一个月的骁骑七卫前往天津驻扎,这架势看上去是要援辽!”
“援辽?”听到这话,堂下的兵部尚书崔景荣抬头,不敢置信道:
“调骁骑七卫?哪七卫?是组建了七卫一营的老班底,还是……”
“就是新七卫,老卒不过一万五六,新卒两万有余!”刘一燝十分生气,心中更是认为,皇帝恐怕是把战争当儿戏了。
好在今日吏科坐班的人是杨涟,他闻言后,便为朱由校解释道:
“万岁对边事的旨意,多由五殿下考量后申请,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刘阁臣可以看看,圣旨上有没有写前往辽东的时间?”
“嗯?”听到杨涟的这话,刘一燝才皱眉低头看向了圣旨,随后看到了四月十五运粮,兵马五月初一调动的时间。
“五月初一援辽,虽然多给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但这点时间……”刘一燝还是有些犹豫。
“刘阁臣放心,五殿下素来知兵,不会无故放失。”杨涟以朱由检知兵的话来搪塞刘一燝。
虽然他也不知道朱由检在搞什么花样,但以朱由校练兵和之前对战局的把控来看,并不能以一个十一岁的少年郎来分析他。
朱由检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而杨涟选择相信他。
“唉……”听到杨涟的话,刘一燝叹气之后,只能提笔批了红。
内阁就这样同意了,而兵科那边更是没敢驳回。
原因很简单、孙如游和方从哲归乡了,齐楚浙宣昆五党,眼下的势力已经不行。
在叶向高赶赴京城担任首辅前,他们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
因此、在朱由校和王安、乃至朱由检看来,都不会通过的一张圣旨,居然就这样稀里湖涂的通过了,并且送到了孙应元的手中。
“这朝局、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看着手中的圣旨,孙应元吧唧了几下嘴,随后不免心虚了起来。
他可从没有指挥过数万人的阵仗啊,哪怕再御马监训练七卫一营,也是和满桂一起练兵,眼下他独自一人,绝对不能搞砸……
深吸一口气,孙应元便用圣旨调动骁骑卫,前往了太仓和工部、盔甲厂、太仆寺,将圣旨上的各种物资给运回了城外的骁骑卫军营。
第二天、他就开始招募民夫,作为辅兵前往辽东。
不过、当民夫们听到要前往辽东的时候,一个个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没有办法,孙应元只能将目标放到了北边,在清河店和红桥等地招募了两万多名辅兵,随后踏上了前往天津的道路。
不止是他,其他六个卫的兵马也开始南下、东进,目标都投向了天津。
与此同时、已经坐镇山东三个月的一位文臣,也拿到了兵部的调令。
他此刻、正端坐在济南府的巡抚衙门之中,手中拿着兵部的调令,眉头紧锁,面色并不好看。
说实话、他长得并不出众,如果要挑出一点,只能说模样消瘦,有一点清官的模样。
不过、如果了解他的人,便不会说他有一点清官模样,而是会说、他本人就是清官,并且还是能臣!
袁可立、作为万历、天启、崇祯年间都十分出名的他,出生于河南归德府睢州。
他的父亲生活窘迫,但极力教导袁可立考取功名,尽忠报国。
明万历十七年,怀揣着要改变天下风气的大抱负,时年二十八岁的袁可立考中进士,并在两年后就任南直隶苏州府推官。
此时、步入而立之年的袁可立血气方刚,初生之犊不畏虎。
当时、苏州是当朝首辅申时行和王锡爵的故乡,背景不是一般复杂,来此赴任的官员无一不是如履薄冰。
袁可立的老师陆树声十分清楚江南官场的复杂性,因此对袁可立的前途十分担忧,还提醒他不要得罪江南的文臣势力。
结果袁可立不畏强权,处理桉件起来根本就不管对方身份,哪怕对方和申时行有关系,他也照样办桉。
这样的品行让袁可立名声大噪,而他的能力还不止如此。
不过所有的事情都在他弹劾沉一贯后发生了改变,他被罢免,而朝中大臣为袁可立鸣冤者十数年不绝。
他本来已经不准备出仕了,但辽事再起,加上朱由校给予了他山东巡抚这样的官职,于是他才走马上任,并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干出了不菲的政绩。
首先就是孔府侵占民田,这件事情被他知道后,袁可立当即就叫人拿下了孔府侵占民田的掌事,将对方下狱后,又将民田归还了百姓。
之后、他发现山东的水利工程早已多年没有修葺,民间还有许多没有田地的百姓,整日无所事事。
因此、他将山东地方留存的二十六万两银子取出,支出十万两开始兴修水利。
剩下的十六万两,他首先就是清查了即墨、登州、文登三营兵马,随后招募新卒补充,很快让三营恢复到了九千人的编制。
之后、他花了不少银子,按照朱由校委任他为官时,圣旨上的指示,建立了登来水师,并且让人开始造船。
这些事情,都是他在天启元年正月就已经开始干的事情,而时间来到现在,登来水师已经下水了四艘一千二百料的福船。
这不、福船才造出来,水兵都没有使上这船几天,结果圣旨就下来了。
“巡抚、这……真的要调船前往天津?”
站在袁可立旁边,他的一位幕僚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不过、袁可立却合上了圣旨道:
“既然是万岁调兵,我等照办便是,只是希望七卫兵马能在辽东建功,而不是为老奴送了甲胃。”
袁可立的这句话,变相等于说,他并不相信才重整训练了一个半月的七卫兵马能有战力。
如果是之前朱由检麾下七卫一营的兵卒,袁可立或许还会高看一眼。
毕竟、他也从其他东林文臣中了解到了那七卫一营不动如山的风采。
可就眼下而言,哪怕是五月初一才出发,那全部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三个月罢了。
训练了三个月的新卒,抵达辽东后能干嘛?
袁可立摇了摇头,心中对于万岁的做法十分不解,更是不解这条命令到底是不是在当朝五殿下怂恿下下达的。
“这次的圣旨、若是五殿下怂恿万岁下旨,那么五殿下知兵的名气,恐怕要毁于一旦了。”
幕僚惋惜的摇头,也说出了不论是他们,还是孙应元等人都好奇的一点。
无他、这次的命令真的就跟送人头一样。
比起之前朱由检对江南下手而建立御马监南场,又或者对辽东的局势判断,还是朱由检对四十八卫六所的裁撤,都和这次的命令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就好像是兵仙韩信妙计百出,结果突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将给击败了一样,让人惊掉眼球。
想到这里、袁可立起身,叹了一口气道:
“只希望这次辽事能安全渡过吧,只要沉阳坚守到冬季,老奴就只能退兵。”
“到时候,即便五殿下葬送了这数万兵马,但最少辽东还能保全,大明还能压制老奴。”
说罢、袁可立一边叹气、一边返回了巡抚府的后院。
像他这样表现的,不止一位,并且不止在一个地方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