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之所以听见路明非说的「好商量」之后会变得越发愤怒。

是因为这货说得实在是太轻松了。

她现在面对的抉择，远比所谓的「商量」残酷多了。

是永远低下头受制于人，还是吞噬自己的同胞，获得力量来反抗！

「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看着夏弥那因为青灰色龙鳞蔓延而有些狰狞的面孔，此刻突然间变得越发狰狞，路明非感到有些汗颜，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只是不想真的打个你死我活而已，难道爱好和平也有错么？

「决定了，我要……毁灭一切……逃离这里。」夏弥喃喃自语着。

「喂喂喂……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师妹，三思啊！」路明非闻言顿时感到不妙，「咱们有话好商量不行么？」

在他看来，夏弥此刻一定是脑子发热了。

既然对方认识孙浩然，那么也应该知道，上一个想要和毁灭一切的家伙已经停止思考了。

（诺顿：我……）

「少说得如此轻巧，人类，你能够理解什么？」夏弥阴沉着脸，一边缓步靠近，一边质问着。

说着，她已经无视路明非和楚子航，来到了芬里厄面前，亲吻着这头巨龙的额头。

那么温柔的吻，就像是小女孩用鼻子去触碰自己最爱的小猫咪，可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觉得这幅画面有些悲凉，有些……让他毛骨悚然。

「你……你想要做什么？」

「那还用问么？当然是……取回力量。」夏弥冷冷的回答着。

「你要吞噬她？」

路明非心中一惊。

哦不不不！龙龙这么可爱，为什么要伤害龙龙！？

「是的，在诺顿之后，你们应该了解这个秘密了吧？只有当王座上的双身子合二为一的时候，真正的「王」才会诞生。那是我们的妹妹「海拉」。等我吃了他，我们的血统就会融合，海拉便会诞生！海拉不是耶梦加得，也不是芬里厄，她是我们两人之和，但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强大！」

「这……」

路明非听得越发毛骨悚然。

在神话中，耶梦加得和芬里厄的确还有个妹妹，死神海拉。

但他没想到现实中将要诞生的海拉是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显现世间。

同胞相残？

「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路明非问着，目光不自觉的冷了下来，但又透着些许的疑惑。

如果龙王真的是如此残暴的生物，那么……或许毁灭真的不是什么坏事。

但真的是这样的么？

「不对吧……你们不是应该已经相处无数岁月了吗？你明明早就可以吞噬他，为什么非得等到今天？」

夏弥捂着嘴，轻笑起来。

她突然间扑在龙首上，捶打着「哥哥」的骨面，好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那还用问么？当然是因为我爱他啊！」

说着，她看向路明非的目光变得越发冰冷，「愚蠢的人类，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你都理解不了么！？」

「别特么老是说我蠢好么？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蠢……」路明非撇嘴反驳着，说着他的目光里的冰冷变得稍微缓和。

还好，不是他想象中那样。

至少从会深爱自己的同胞来看，人类和龙，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我当然明白，那是你的挚爱手足，你怎么可能不爱他？但我不明白……爱他就要杀死他是个什么逻辑？」

「是啊，虽然他看上去那么傻，傻得像是四

五岁的孩子，明明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却完全不知道怎么使用甚至根本不像一条龙。他只会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叫姐姐姐姐，说他要出去玩儿……」夏弥昂起脸，任凭泪水从脸上流淌而下。

她的黄金童越发明亮炽热，脸上的表情越发愤怒：「但他依旧是我的哥哥啊！我为什么不爱他！？」

说着，她望向一无所知的路明非：「至于为什么明明那么爱他，还要吃掉他……你不会明白的，人类。因为——

你根本就没有体会过那样的恐惧。」

那是种怎样的恐惧呢？

夏弥回忆着。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就连他们四大君主都不得不被迫做出最不想做出的决定的恐惧。

他们从诞生之初便一直被这样的恐惧追赶着。

如果不得到力量，就会迎来灭亡。

他们是弃族，他们是注定毁灭的一族。

想要活下去，没有别的选择！

曾经这恐惧来自于黑王，来自于其他君主，而现在……又多了一些。

「你们不会明白的……」

夏弥望着深邃黑暗的隧道，仿佛是在向着其他某人诉说，「人类，你们永远不会明白关于我们……关于弃族的绝望！

上千年的沉睡，无穷无尽循环的噩梦！最深的黑暗里只有你自己，还有你的哥哥拉着你的手……你舍得牺牲他么？他是唯一陪伴了你千年的人，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只有他……在弃族的王座上，只有王与王拥抱取暖……」

说着，她眼角有红色的液体流下，带着丝丝的热气，那是沸腾的龙血。

她嚎啕大哭起来，像是个疯子，又像是失去心爱娃娃的女孩。

「所以我才不明白啊……」

路明非的语气莫名的变得冰冷，不容置疑，「明明都已经如此不舍，可你还是准备吞噬他。真的有……如此令人恐惧的东西么？」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刻说话的时候，他自己的脸色，以及那明亮如太阳的黄金童。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睛。

对面的夏弥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点。

「你……是谁！？」

感受着从路明非身上突兀传来的压迫感，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用手握住，整个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完全无法动弹。

s级？

不，不可能！

你便是s级的混血种依旧只是人类，怎么可能让身为龙王的她感到颤栗？

不过……如果对方真是这样的存在，她好像也不是明白为什么对方无法理解自己的话了。

毕竟——

那样的存在，又何须会恐惧任何东西？何须会被迫做出违心的选择！？

「别听她胡扯，这丫头不会真的这么做的，她舍不得。」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路明非身上的气势也在这时突然间泄了下去，夏弥僵硬的身体终于可以动弹，她扶着巨龙的脑袋跪倒在地上，像是刚刚经历了窒息一般贪婪地呼吸着。

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只是因为孙浩然将手放在了路明非肩膀上。

「我靠，你是鬼么？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路明非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异常，对他来说，只是因为被突然出现的孙浩然拍了拍肩膀而受到了惊吓。

「是你自己走神了没听见，怪我咯~」

孙浩然无奈的耸耸肩。

不在理会路明非，而是绕过他和楚子航朝着夏弥面前走去。

路明非见此松了一口气。

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