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问一句,你今日,可是能替令侄作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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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老夫已然天命在望,又身为孔氏嫡脉,怎会诓骗夫人?贤侄虽要承袭衍圣公爵位,但此番诸事,他与本门其他几房,都听老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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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海珠看着眼前这张志在必得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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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帝国多少非富即贵的成年男子,是那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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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里,高台上,众人前,他们仪表堂皇、大义凛然,满口都是江山社稷和苍生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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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里,密室中,人群后,他们冷酷自私、贪婪成性,哪有嘴上宣扬的忠良气节和悲悯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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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历史中,孔胤植在清军入关后,就向皇太极上奏《初进表文》,将八旗南下赞誉为「普天称庆」,又在第二年写了《剃头奏折》,带头剃发,梳起长辫,要求孔氏全族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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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二十年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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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孔尚义这身体与族权都保养得颇好的状态,说不定彼时的带头下跪和剃发留辫,他亦「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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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郑海珠还是决定再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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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爷,我也与你交个底。我不缺银子花,曹公公也不缺银子花,但我大明,缺银子。唐人诗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你们衍圣公府,就算不出子弟去戍守国门、视死如归,至少,清出名下十之一二的祭田,为太仓能发够军饷,尽点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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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尚义皮笑肉不笑道:「十之一二?每年几万两的本色和折银,夫人说起来可真轻巧。」
「所以,你们孔家自己早就算得一清二楚,大明给了你们真金白银多大的优享了对不?三老爷,你来打点我,一出手都是五千两银子,还愿意往上加。给国库掏银子,给边军将士掏银子,就让你们这么挖心挠肝地死也不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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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尚义见这妇人将脸一抹、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已然反应过来,片刻前的言语往来,都是对方他娘的再试探孔家的立场与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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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尚义怒火中烧,忿然道:「这不是几万两银子的事,这是大是大非,关涉祖制和我孔府的颜面!我堂堂衍圣公府,岂可被你们这几个污染君侧的跳梁小丑玩弄于股掌间!姓郑的,你别当我们曲阜都是软柿子。你真以为我们在大明官场无人?你住进我们衍圣公府后,不顾男女大防,戌亥时分仍进出皇长子寝殿,南北两京的御史,难道没胆子下笔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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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尚义的最后几句,明显拔高了音量,他话音落地后,门外两个家仆急切地探问:「老爷,老爷可有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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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即又响起黄祖德的呼喝声,伴随着叮当的金属声,显然是几个锦衣卫在阻止家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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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海珠轻蔑地望着孔尚义:「三老爷,真是活久见,没想到你们自诩圣人之后,憋出来的权宜之计,也不过就是男女裤裆里那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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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尚义听到屋外绣春刀的仓啷声时,后颈骤然一凉,前朝的各种骇人故事钻进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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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破脸之后,先保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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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尚义于是也顾不得再与对方打嘴仗,腾地起身,就去抓桌上的银票,准备走。
郑海珠却比他动作更快,抓起笔洗,手腕一扬,墨汁飞溅而出,不但洇染了银票,更泼得孔尚义的手掌和泡袖上湿淋淋的。
「你,你这泼
妇!」
孔尚义话音刚落,郑海珠戴着钢丝手套的右手已探到圆桌下,抽出一柄又窄又长的钢刀,直往孔尚义袍袖处戳过去。
孔尚义一个锦衣玉食了几十年的地主老爷,没有半分近战格斗的武学底子,不会躲开,反倒因为丢卒保车的本能,抬袖去挡。
但就在他大叫「杀人啦」三个字时,那道令他于刹那恐惧中认定了会致命的银光,却只是一闪而过。
原来对着他的只是牛皮编织的刀柄。
戴着钢丝手套、握住双边开刃的那只右手,毫无迟滞地将刀尖刺进了主人的肩膀。
旋即,对面传来一声呼痛后的怒斥:「你们孔府是要造反吗!」
孔尚义还没反应过来,咣地一声,身后房门被踢开。
锦衣卫头子黄祖德扯开了嗓子,吩咐手下:「你,快去殿下院里让太医过来!夫人中刀了!你,把孔府这个老贼绑了!你,去孔庙禀报镇国将军,曲阜孔家,袭杀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