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诗文中,对于陆景少年正气的称赞,铺天盖地的奏折都在上禀此事,希望朝廷责令大理寺结案。
许多奏折中也说的十分清楚。
此事乃是万民所向,陆景是执圣言而行,他既然得了圣君点名,自然有资格维护圣君脚下的清朗天下!
若大理寺仍然继续关押陆景,便是以浊气压正气,以阴翳压清朗。
这般多奏折流入太先宫中。
大理寺卿已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甚至亲自上阵,和两位大理寺少卿,一位大理寺丞,数位寺正,一同遍查了大伏律法,查了过往不知多少案例。
却发现……陆景这一案例实在太特殊了,判无所判。
更让他们为难的是,陆景这件事影响太大,整个太玄京都知晓他犯下的事。
若不牵扯其他,大理寺随太玄京汹汹民意,以及朝中激荡之势处置了,放陆景离去也就算了。
可问题是……
这件事还牵扯到“圣言”二字。
如此一来,便是大理寺卿,也不敢轻易发怒。
若是判陆景无罪,便是直接确定陆景执圣言,便可随意斩恶人。
大理寺并无这等权利。
若是判陆景有罪……大理寺卿想起这诸多大阵仗,又想起书楼七先生那令他芒刺在背的几句诗文,便越发犹豫了。
正因如此。
这一桩万众瞩目,其中细节并不模糊的案件,就拖了十余日的时间。
十余日时间并不算长,大理寺很多案子就算是证据齐全,结案也需一年半载。
可是陆景这桩案子,太过特殊,牵连甚广,又有无数目光垂落下来,让大理寺卿都觉得越发棘手。
第十二日!
书楼德高望重的七先生的诗文就彻彻底底传扬了出去。
这诗只有八句,行文也颇为简单,很快就连小孩子都会背了。
许多私塾先生,也顺应时事,将这首诗交给私塾的孩子们,并且着重提醒,所谓的正气,便是指少年陆景!
陆景少年正气之名,传扬开来。
大理寺门前,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也正是在此时。
许多人已经听到风声,闻风而动。
而众多百姓举目而望。
就看到大理寺门前的街道上,七匹骏马奔跑而来。
大理寺卿带着诸多官员,迎接。
七匹骏马为首的,勒住马缰,手中还高举着银黄色布匹卷轴。
其余六人俱都下马跪下……
然后那身穿红衣的年老貂寺手中的卷轴,乃是一品玉轴,用料是上好的桑槐府玉蚕丝,两端有三龙的银色巨龙浮雕,背面图案祥云瑞鹤,富丽堂皇。
这是……圣旨!
“奉圣君意,承大伏运!”
此间众人翘首以待,青玥、盛姿皆在其中。
“召!陆景!”
大理寺卿依然跪地不动。
之前前来接引陆景的大理寺少卿站起身来,匆忙入了大理寺中。
场中许多书楼、国子监、各个书院先生、弟子,脸上都已经流露出喜色了。
“既然召见陆景,便必然是喜事,若是要定陆景的罪责,只需传旨给大理寺便可,又何须圣旨亲来?”
就在此间所有人不敢抬头之时。
有人缓慢走来,一步一步,没有丝毫慌张。
离大理寺门有段距离的人们,就看到一位俊美少年缓缓走来。
“是陆景先生……”众人已经认出来人。
即便是在大理寺中待了十二日。
陆景身上的蓝色衣袍仍然一尘不染,不曾有丝毫褶皱。
他便这般来临那传旨貂寺前,正要下拜,却听那传旨貂寺高声喝道:“少年先生陆景,持清朗,替圣君扫不平,有功,今日赐尔非君不拜之荣!”
陆景脸上有些意外,立刻站直身子,只是躬身行礼。
“学生陆景,年虽幼,却有昂扬之志、赤子之心,身负正气,见陆景便如见山河奇秀,日月光华!
陆景执圣言,杀妖孽,乃是还天下清气,弘公道之义,不为罪!”
“然圣言不可轻用,圣言既出,需见日月昭昭,需见山河清朗,非半分血光能承,自此之后下不为例。”
一语既出。
此间百姓,立刻高呼“圣君”二字,陆景也恭敬行礼,神色也更加柔和了些。
他身后的大理寺众多官员,也终于如释重负。
大理寺卿叩首时,脸上甚至露出由衷欣喜的笑容。
众人知道此事终于落下帷幕。
却见那传旨貂寺并不曾收了圣旨,反而足足等候了十几息时间,等到众人声音逐渐平息。
他的声音再度传来。
“陆景先生,圣君天诏,命你今日休沐一番,明日自有人接你入宫。
圣君也想看一看你这位身具正气的少年郎!”
天诏至此,在陆景恭敬行礼之后,那传旨貂寺翻身上马,与其余六位护送圣旨的武道修士一同扬长而去。
陆景站在原地,深深吸气。
众人也在此刻起身,远远望着陆景。
陆景看到这大理寺门口这许多朴素百姓,脸上也不由露出些笑意。
“善良而朴素的人们,不管是在我的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一样的。”
陆景深深吸气,双臂大展,继而双掌前后交迭,俯身行礼。
“先生,何须向我们行礼?”
“先生虽年幼,但却胸有正气,是良善之辈,又救了那么多孩童,应该是我们向你行礼……”
“先生,你看……”
有人伸手一指,许多大人都侧过身来。
就看到他们身后,有足足七八位青衣小厮领着只怕有四五十位孩童,正站在后面。
这四五十位孩童最前方的,正是那一大一小的兄妹。
陆景有些犹豫,不知该做些什么。
却有一位七八岁的孩童奔跑过来,对陆景道:“先生,我已读书,明白了许多事,我替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谢过先生。”
这孩童便如此行礼。
远处大多数的孩子们似乎还有些怕生,又因为自小的经历,怕这许多人注视,不肯过来。
可即便如此,他们眼中虽然有疑惑,有不解……却并无多少恐惧。
唯独那对兄妹,仍然不敢直视陆景,而这也是人之常情。
正因如此,陆景原本带着轻笑的脸上,更多了些笑意。
不知何时,钟于柏走到他身旁,轻声说道:“倒也不必着急,终有一日,这些孩子俱都会知晓你的恩德。”
陆景随意一笑,道:“我倒并不在乎什么恩德,只希望他们就算不感激我,也不要恐惧我。”
钟于柏道:“你在三四月间做的事,要等到八九月才有结果……”
他这般劝陆景,旋即又侧头想了想,笑道:“不过陆景……你可知……你已经名动太玄?”
陆景侧过身来。
钟于柏上下看着陆景,由衷说道:“少年正气陆景之名,在这太玄京中已经家喻户晓,你留在莳花阁中的那一幅画,不知有多少人前去询问。
你的草书真迹随意一幅便价值百金,若是认真解救的,就比如你送给我的那副松柏字,我转手卖出,便可得千金。
七先生为你作诗,李慎、季渊之这等大儒对你也评价极高!”
“陆景,今日你得自由,你少年怒杀人之事,不仅会在这太玄京中流传,还会传扬各地,传到诸多府道,传到西域、烛星山、平等乡、诸多龙宫、真武山……甚至传到北秦!”
钟于柏语气激昂,但是脸上的表情却逐渐收敛而下。
一道声音就此传入陆景脑海中。
“正因如此,将有更多目光落在你身上,将有更多惊天的恩泽坠落而来,陆景……你可否能持住本心?”
陆景神色肃然,远远看了一眼远处的孩子,又想起四先生的笔墨,想起自己的扶光剑气,想起前世“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于是陆景郑重点头。
钟于柏激励陆景道:“视他人之疑目如盏鬼火,持本心行路。”
——
禹星岛,夜中。
一位白衣剑客正随意盘坐在一颗巨树上。
这岛上似乎并无冬日,此时正风雨大作,雷霆万钧。
那白衣剑客俊美非常,手指之间还缠着二三缕剑气。
剑气飞扬缭绕,即便天上还高挂明月,却引来了天上风雨。
恰在此时,一位赤脚持剑的女子从虚空显现,明月恰好在她身后,就好像她是从明月中而来。
那女子低头看着白衣剑客,轻声道:“你养剑二十余载,如今要前去太玄,见一见浩大的圣气,与京中诸多前辈论道,磨砺出一身锋锐。”
那白衣剑客眼中有些期待,转而间却变作无味。
他摇头道:“师尊……那落仙之事,以我禹星岛的力量……”
明月中的女子打断他的话:“我的力量不够,可你不同。”
白衣剑客叹了口气,有些伤神:“我只愿练剑,却不愿冒险,尤其是这等无谓之险。”
那女子神色微变,低语道:“不可不去,世人皆言我是禹星岛剑道大宗师,可是我还有一个名字。”
“我还叫……明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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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先生的诗是我自己写的,轻喷,标题引自史铁生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