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瑰仙大妖眼中不由闪过些感激之色,不过陆景并未看到。
做了这许多事,陆景才静下心神来,先是观想大明王焱天大圣。
继而修行无夜山呵斥术、酝酿日月剑光、修行小风雷术。
直至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陆景也不曾休息。
参悟命格触发,陆景脑海中浮现出许许多多关于【梵日法身】的咒言和印决。
“梵日法身来自烂陀寺《法灭尽经》,是一道不凡佛秘,元神修行此法,便可显化梵日金刚、梵日菩萨、梵日佛陀!
威能可怕,与人争斗胜算能够急剧提升。”
陆景元神如今是日照的境界,而且元神积累越来越深厚。
过几日有了梵日法身加持,又有那【斗星之芒】命格加持下,他总觉得自己若是再和南雪虎争斗一次,完全可以不必凭借出其不意,也可击败他。
当然,南雪虎若是穿上他的宝甲,带来他的饮雪宝刀,又或者骑上那一匹越龙山,人马气血辉映,结果也许会有几分不同。
可无论如何,这大约十日时间,陆景的修为提升只能用极快来形容。
“修行奇才命格,加上参悟命格……我修行起这诸多神通也并无力不从心……”
陆景想到这里,元神出窍间,就已然落入玄檀木剑。
却见玄檀木剑上日月剑光凛然闪动,锋芒毕露。
隐约之间,还可见一道道风雷流转于玄檀木剑,正是小风雷术的威能。
即便日月剑光和小风雷术不可相融,却也有各自的威能。
“日月剑光、小风雷术这等神通也属不凡,可是与梵日法身这等佛秘比起来,却还有诸多差距。
相应的,梵日法身修行起来难度极高,咒言、印决十分复杂,所需的元气也堪称厚重,元气流通元神的速度也要奇快……”
“即便是有参悟命格和修行奇才命格,只怕我也需要许多时日,才能够修成。”
陆景这般想着,心念却落入脑海中,看到脑海中诸多白色的命格元气正在不断缠结,不断流动,萦绕在那趋吉避凶命格周遭。
这些命格元气共计累积有三百八十八道。
距离修行奇才命格所需的五百道已然不远。
“明黄级别的修行奇才,就已然能让我在日照、气血境界一日千里,若提升到璨绿级别,我是否能在几日时间里掌握梵日法身这道佛秘?
我修行的速度,是否也能更快?”
陆景这般猜测,心念又落在昨日命格触发之下,得到的那一件奇物上。
“行运符……”
【乾:元,亨,利,贞。
佩戴此符,周天八卦之气笼罩,可得大吉,可获大利,行运紫气降临,运道提升。】
“竟然还有这样的奇物?”
陆景嘴角露出笑容:“只是可惜,只能使用一次。”
旋即陆景回过神来。
“人心不知足,常逢灾与愁;三十三天上,仍要起高楼。”
“有此行运符,已是不错,若是再贪心,不仅对事无益,反而徒令自己的念头不通达。”
陆景这般告诫自己,这才继续钻研梵日法身。
距离晌午尚且有半个时辰,陆景只觉心神有些疲累,便也不再修行,又拿出自己带来的基本典籍,仔细通读。
一直到晌午时分,陆景正专心致志地诵读典籍。
门前却有一位矮矮胖胖的少年前来,他敲响陆景房门,高声说道:“先生,其余先生让你前往书院饭堂。”
陆景回过神来,应答一声,放下典籍,走出房舍。
那少年正在等候,他看似憨厚,眼中却闪着些狡黠。
他向陆景行礼,道:“先生。”
陆景朝他点头,并不曾回礼。
自今日开始,他就是翰墨书院的先生,只要在书院中,他的地位自然尊贵,也不须向学生行礼。
“先生,你就是那陆家的陆景先生吗……”
二人这般走着,那矮矮胖胖的少年道:“我叫江湖……”
这少年跟在陆景身后道出名姓。
陆景听到少年的名字,不由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他这几日碰上的人,名字都这般奇怪。
少年尴尬地笑了笑,却并不曾解释这名字的由来。
陆景只是颔首,他想了想,又仔细解释说道:“如今我已不再是九湖陆家的子弟了。”
江湖连忙向陆景行礼:“还请先生见谅,我心里太好奇了些,不曾多想就问出来了,失礼。”
陆景随意一笑:“无妨。”
他确实是无妨。
因为陆景知道时至今日,还有许多人谈论他,会说他是年少的书楼先生,会说他是少年奇才,自然也会用九湖陆家的庶子来代指。
当然,每每提到九湖陆家,许多人还会耻笑一番。
因为这样的可笑谈资,对于很多达官贵人而言,其实并不多的。
二人继续前行,去了饭堂。
翰墨书院有独立的饭堂。
陆景步入饭堂中,便看到一张张桌案上已经摆上了吃食。
这些吃食看起来并不华贵,都是些家常小菜,闻起来却香味扑鼻。
一位位翰墨书院的学生就坐着桌案前,并不动筷。
陆景走入饭堂时,许多学生立刻站起身来,向陆景行礼。
这些学生中有老有少,有贵府子弟,也有清寒出身,陆景的洞妖命格发现其中还有妖怪,五花八门,称得上一句有教无类。
他们并不称呼陆景,只是无声中朝陆景行学生礼。
陆景再度颔首,他们才就此入座。
而坐在最前方一排桌案上的,则是翰墨书院中的七八位先生。
九先生并不在,却有一位长了长髯,眼神清亮,面容英武俊朗的先生站起身来,迎向陆景。
他脸上带笑,对陆景道:“景先生,还请入座,今日九先生无暇,便让我来为你介绍。”
“我名为关长生,原本是东河国人,后来辗转到了大伏,也就成了一位书楼先生。”
陆景仔细看去,却见这一位名叫关长生的先生,眉目之间英武气洒然,明明是一身儒生打扮,又有颇为俊朗的面容,但他站在那里似乎是一座高耸山岳,带给人厚重的压迫感。
陆景知道书楼中卧虎藏龙,也并不觉得惊异,向眼前关长生,以及远处翰墨书楼中其余先生行礼。
那些先生也同样行礼。
陆景就此入座,饮食。
关长生介绍了其它先生,又介绍了陆景。
陆景一一见礼,其它先生眼里也有感慨,自然是在感慨陆景的年轻。
关长生也向其余先生做了一个相请的手势,其余先生动筷,书楼中其他学生才开始饮食。
吃饭时,饭堂中并无说话声。
“书楼中也有许多礼数,可这些礼数却也并不令我厌烦,不像是陆家那些腌臜礼法。”
陆景一边这般想着,一边饮食,不过盏茶时间,桌案上的菜肴俱都一空。
众人又各自拿着自己的碗筷前去洗漱。
几位先生也同样如此。
关长生和陆景蹲在木桶前,仔细的洗漱着自己的碗筷。
关长生性情也似乎并不冷清,对陆景笑道:“下午便是景先生的第一堂课,我与几位先生打算前来旁听,草书一道若能精通,落笔自带风雷,起笔有龙舞、凤起,以后著文章,也能多出几分洒脱气、锋锐气来。”
陆景并不紧张,反而点头笑道:“陆景不足之处颇多,唯有草书一道还有些自信。
今日几位先生前来看我落笔,今日之后也请几位先生不吝赐教陆景所学不足之处。”
关长生洗完碗筷,捋了捋长髯,心道:“怪不得观棋先生称赞景先生,少年得道,养了风骨,却不曾养出自傲来,殊为不易。”
——
书楼七先生已然满头白发。
他面容苍老,眼眸中也已经没有几分光彩,就连走起路来,也都蹒跚踉跄,不得不拄着拐杖而行。
再加上他那一身如若丧服一般的素色麻衣,越发透露出一种死气来。
七先生便这般走在二层楼中。
身旁有一位男子仔细搀扶着他。
这男子相貌堂堂,身躯凛凛,一双眼眸射天上斗牛之星,顾盼之间就好像有万夫不敌的威风!
他随意走着,一举一动却带着凌厉的霸势,高大身躯周遭,就好像有几尊尊贵神明庇护,便是空中的寒风,也要为之避让。
如此霸气绝伦的男子,此刻却扶着七先生,缓步走在二层楼里。
他眼神里,还带着许多对七先生的崇敬……以及不舍。
男子一言不发,反倒是老朽的七先生颤颤巍对不对巍,开口说道:“涿仙,那杀生菩萨法威能确实当世绝伦,可总归是一道杀生大术,虽然出自佛门,可却无慈悲之泽,无恩万物之象,浅尝辄止便可,不需太过深入。”
七先生话语道来,在教导那男子。
自他话语中,这男子的身份就已昭然若揭。
他正是不久之前前往大雷音寺,受人间大佛传杀生菩萨法的当朝太子禹涿仙。
禹涿仙不同于大伏其他少年,他并不留长发,反而一头寸许短发。
眉眼中也并无深邃、温润,反而充斥着绝伦气势,随意皱起眉头,便如若有雷霆酝酿,直落天地。
七先生这般说话,气息孱弱,有气无力。
禹涿仙为表尊敬,也侧过耳朵,靠近七先生仔细倾听。
旋即点头说道:“先生之教导,这些年来涿仙自然始终谨记,我既然在这太子之位,可借杀生菩萨法养我气魄,却也要养一颗慈悲之心。
其中的道理,涿仙自然懂得。”
太子说起话来,明明十分平静,可喉咙中似乎有天龙展动,带起阵阵雷鸣之音。
七先生长长吐出一口气,一边走着,一边缓缓摇头说道:“你只称呼我七先生便是,你虽是我的弟子,可也与书楼中许多其他弟子一般。
大伏之事,书楼不能插手,也不会插手。
你称我为先生,反而会令圣君不喜。”
禹涿仙听闻这番话,眼里却无丝毫其它神色,只是道:“涿仙从来不曾想过让书楼四层楼插手朝中之事,可先生始终是我的先生,也曾是太子太师,教我读书习武。
既然有师徒之实,我若是畏惧朝中之人的口舌不敢称您为先生,又有何脸面叫这‘涿仙’之名?”
他这般说着,眼神却也十分坚定。
七先生听到这番话,也不再说什么。
他走一阵停一阵,气喘吁吁,似乎已经很累。
禹涿仙不急不躁,七先生停下休息,他就在旁等着,七先生继续行路,他便继续搀扶。
二人走走停停,终于来到翰墨书院前。
“你来看我,扶我逛上这么一遭,倒是解了我些许孤寂。”
七先生看着翰墨书院的牌匾,道:“老九今日不在,不知不觉间,你扶着我来这里,大概是为了陆景先生?”
禹涿仙并不隐瞒,点头说道:“今日我前来书楼,其一便是想要来看一看先生。
其次我也并不隐瞒,那日我看到陆景,我的杀生菩萨法竟隐隐震动,仿若他那孱弱元神里自有强横处。
我心中好奇,正好今日有暇,便想着顺便去看一看这陆景。”
禹涿仙话语坦然,并不曾掩饰什么。
七先生抬起头来,看着这翰墨书院的牌匾,道:“这牌匾乃是夫子亲笔题下,翰墨者,原本是说九先生。
他一手妙笔,文章妙、书法妙、画作妙。
夫子希望九先生能够传下他宝贵翰墨,只是后来九先生断臂,翰墨书院反而如院中其他书院一般,开始教授寻常典籍。”
“观棋先生和九先生让那陆景来此,其实是带着很高的期许。”
禹涿仙眼中多出些认同来,说道:“陆景的草书笔墨之名我已然听闻,据说他在玄都莳花阁中,也留下画作。
画技并不出彩,却有异象丛生。
这等少年,观棋先生和九先生有些期许也是应当的。”
“可是……四层楼的门庭自四先生身死之后,便已然关上。
陆景只要不入四层楼,我与他见上几遭,请这少年入世,想来也并不逾矩。”
禹涿仙眼中自信凛然。
他远望天上的云朵,道:“天下奇才并不多,我并不贪多,只想得其中一二,先生觉得是否太过分了些?”
七先生浑浊的眼眸丝毫不变,他似乎并不曾听到禹涿仙的话,尽力侧着头,高声询问道:“你说什么?”
禹涿仙笑了笑。
他自然明白这是七先生不愿回答,而非不曾听到。
二人就这般入了翰墨书院。
却看到在翰墨书院中,许许多多学生都挤在一处教阁中。
那教阁并不大,此时却人满为患。
最前排坐着几位先生。
其余所在,俱都是些书院弟子。
他们眼中闪着惊叹之色,望着站在教阁台上的少年先生。
“陆景……”
禹涿仙嘴角露出些笑容,便这般站在正门口,远远望着那教阁。
七先生浑浊眼眸也仔仔细细注视着陆景。
陆景执笔,正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桌案之前,也依然有几张他的笔墨。
禹涿仙目光落在那笔墨上,不由缓缓点头。
陆景草书确实不俗!
一行行文字遒劲郁勃,笔力浑厚,其中有筋骨,亦有锋芒。
飘逸、洒脱之间,竟然还带着许多大气磅礴,带着诸多兴盛气象!
就连此时的陆景也不曾发现,这许多日练笔练字。
他的草书从最初临摹草圣张旭笔体,已然有了些许变化,似乎正在与他的心性契合。
连七先生看到陆景的草书,眼眸中都露出些赞叹来。
“怪不得观棋先生要让他来翰墨书院,这陆景虽然只是少年之身,但笔墨中却有几分意直气壮,还有许多端正锋芒。
不曾那般直摄人心,反而底蕴厚重……”
七先生又看了两眼,神色忽然有些变化。
他颤颤巍巍朝前走了两步,眯着眼睛仔细瞧着:“那是四先生的……持心笔?”
禹涿仙听到七先生的话,眉头微挑,又看向陆景手中的笔。
那笔看似平平无奇,笔身甚至已然褪色,并不值得多看两眼。
可禹涿仙面色却又有变化。
他想了想,开口道:“景先生,我少时求学,志向却因外物而不坚,还请问景先生,如何才能始终持求学之心?”
此时的陆景正好写完一纸笔墨,供人传阅,众人还在惊叹之余,又听到其后的声音。
他们转过头去,便看到七先生。
许多先生、弟子纷纷色变,正要起身向七先生行礼。
却见七先生轻轻摆手,道:“尚在课堂上,道理、学问贵于我。”
课堂上的先生、弟子连忙坐下,望向陆景。
陆景想了想,持笔、落笔,又拿起那一张草纸。
众人定神看去,却见其上写着一行字。
“学道须当猛烈,始终确守初心,纤毫物欲不相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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