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庶子 赘婿和许多贵人们
今日气候原本便称不上好。
秋风已经越发刺骨,天上原本也多出了许多云雾。
而清晨又有风吹过,这世间终于落下雪来。
雪并不大,隐隐约约间若有似无。
春泽斋前寂静一片。
此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眼前这两位赤狮身上。
宁老太君和钟夫人清清楚楚的听到“陆景”二字,心中有诸多疑问,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众人沉默时,反倒是年龄最小的陆漪朝前走了两步,晃起脑后的马尾,怯生生说道:“两位……大人,南国公府的雪虎公子是有名的武道强者,我闺中几位好友都曾与我提及他,景三哥虽也修武道,可不过只修炼了一个多月时间,又如何能够杀雪虎公子?”
那赤狮女子摇头,道:“我等今日前来,是要带陆景前去问话,到了京尹府自然能查出些罪责、清白来,若并无此事,贵少爷自然安然无恙,所以不需担心。”
陆漪点了点头,眼中还带着担忧。
宁老太君此时也反应过来,她语气也不再那般生硬,反而询问道:“不知两位大人姓名?”
赤狮女子当先道:“担不起宁老太君一句大人,卑职祝春花。”
另一位赤狮男子也道:“周修羽。”
宁老太君正要客套一番。
钟夫人却道:“两位大人既然当差,领了京尹府的命,我神霄伯府自然要尽力配合。
陆景昨日不在陆府中,我已派人去叫了,只怕已经……”
钟夫人话音未落。
春泽斋前的林荫道上,赵万两及两位陆府护卫,和陆景一同走来。
众人望去,却见到这时的陆景和赵万两并肩而行,他神色依然从容,时不时还和赵万两小声说话。
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赵万两这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陆家老卒,脸上还显出许多感慨来。
直至四人远远看到门前的阵仗,赵万两才轻轻摆手,身后两位陆府护卫立刻停下脚步,远远朝着宁老太君和钟夫人行礼,折返而去。
赵万两则带着陆景继续前行。
十位狮衙也让出道路来。
陆景一路到了春泽斋前。
只觉得春泽斋前这十二位雄姿英发的武道修士气血鼎盛,阳刚如火炉,单单站在这春泽斋前,就带给人莫大的压力。
也正因如此,在场的许多人才会感到那般紧张。
可陆景却目不斜视,在春泽斋前站定。
他神色并无波澜,只是朝着眼前的几位长辈行礼。
陆景动作一丝不苟,无任何值得挑剔的。
宁老太君和钟夫人依然担忧于今日之事。
可她们还不曾开口。
那身着暗红狮衙服的祝春花已然朝前一步,她看了一眼陆景,道:“陆公子一身气血浩荡绵长,可不像是仅仅修炼武道一月有余的少年。”
这祝春花容貌寻常,却英气十足。
而她一身武道修为不知究竟到了何等境界,不过一眼便能够看出陆景身上的气血修为,最起码是一位大阳修者!
武道达到了大阳,便可感应其它强者气血。
元神修士如果不元神出窍,除非对方修行了神眸神通,又或者元神照星,引动星光,否则更难看出修为深浅来。
可是武道修士,气血如阳、如熔炉,光芒热烈,正因如此,大阳修者略略感应,便可明了气血深浅。
由此可证眼前这位名叫祝春花的赤狮女子修为不俗,必然已至大阳,甚至很有可能达到先天!这般恐怖的修为……便是在京尹府赤狮中,只怕也极少。
怪不得此间两位赤狮是以她为主导。
在场诸人这才回想起陆漪方才话语。
这陆景……不是说修行武道已经半载有余,如今又怎么变成了一月?
这本来只是一件极小的插曲,与今日之事相比,并不值得关注。
可也正是在这时,始终低着头的周夫人忽然抬起头,看似无意间对身旁的朱夫人小声道:“前些日子,老太君问话,这陆景不是说已修炼武道半载有余,如今这陆漪……”
她声音极小,看似无心,可就站在她身旁的许多人都已听闻这番话。
更不必说那十二位听力不俗的狮衙。
祝春花和周修羽这两个赤狮并不接话,只是将这番话记在心中。
站在周夫人旁边的陆漪却急了。
她惧怕此话会被眼前赤狮视作开脱之语,给陆景带来不好影响,于是便匆忙摇头道:“不是的!三堂哥修炼的武道典籍是盛姐姐给的,自三堂哥修炼至今,仅仅过去一个多月时间,即便三堂哥武道天赋极好,也不可能在这般短的时间里就能胜过……”
“莫要再说了。”
宁老太君眼神冷漠:“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既然两位赤狮临府,说些这无端的作甚?”
那祝春花也笑了笑,朝着宁老太君再度行礼,目光再度落在陆景身上。
这时陆景眉宇中终于多了几分疑惑,他侧头道:“所以……眼前几位大人是因我而来?”
“景公子涉及南雪虎命案,我等特意来请景公子前往京尹府。”祝春花朝侧边踏出一步,做了个相请的手势:“景公子,请!”
陆景神色微变,他皱起眉头:“命案?南雪虎死了?”
周修羽面容方正,眉宇之间极为严肃,不苟言笑。
他伸出一只手。
身后一位狮衙那一刻拿出一个灰色袋子。
这灰色袋子大约有巴掌般大小,似乎是皮质的,一股股元气流淌在其中,让这带子显得极为珍贵。
狮衙打开袋子,手伸进其中。
玄奇一幕就此发生,袋口一阵阵扭曲,随着那狮衙抽出手来,却从其中拿出一本极厚重的纸册来。
“今日诰命夫人在此,我们不敢无端拿人。”
周修羽接过纸册,翻动两三下,这才道:“五日之前,共计有一十四名京都百姓看到雪虎公子前往远户街方向,有九名京都百姓看到景少爷也前往这条街道,京尹府中善画者根据面容清描才追索景少爷,无论是雪虎公子还是景少爷,容貌俱都不凡,京中找不出几个相像的,找起来倒也容易。”
说到这里,周修羽又翻动一页:“还有远户街上的几位证人,共计有二人看到景公子殴打躺在地上的南雪虎。
南雪虎口吐鲜血,后来彻底悄无声息,似是死了,最后被景公子拖走,时至今日,已经失踪多日,凶多吉少。”
“这许多人证俱都有名有姓,却并不便透露,还望诰命老太君知晓。”
周修羽说到这里,也不再废话。
他眼神瞥向身后,立刻又有一位狮衙上前,其中一位狮衙手中还拿着细小黑铁镣铐,也散发着浓厚的元气。
祝春花看着陆景:“景公子,请。”
陆景皱着眉。
春泽斋前的宁蔷和陆漪却已然急了。
宁蔷眼中落下泪来,连忙对老太君道:“奶奶!那是锁血镣铐,忍冬与我说过,你求些情,便是真要去京尹府,也不至于带上这等镣铐。”
“这镣铐上了武道修士的身,浑身气血都要停流,气血凝固五脏六腑不堪其重,痛苦无比,表弟不过十七岁,又如何能够……”
陆漪也连忙道:“奶奶,这件事太过奇怪,不如与大堂姐说说,让她说给……”
“胡闹!”
“陆漪!”
陆漪话语未来,宁老太君和钟夫人几乎齐声开口,她们神色也颇为严厉。
宁老太君道:“这么一桩腌臜事,又如何能牵连贵人?我们本就亏欠贵人良多,又怎能在这样的事上拉扯她?”
钟夫人沉默不语,目光却直视陆漪,其中隐含的意思不言自明。
陆漪被这般训斥,泪珠从眼中落下来,不知所措。
“表姐,堂妹。”也正是在这时,一道柔和而沉稳的声音传来:“你们莫要担心,无碍的。”
陆景看都不看宁老太君和钟夫人一眼,他眼神温润柔和,看着宁蔷和陆漪徐徐道:“这世上许多事强求不得,你们以后还要过得好些。”
陆景说话间,已然迈步朝前。
他伸出两只手来,那位狮衙立刻用锁血镣铐锁住他的双手!
那一瞬间。
陆景只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寒气,从那镣铐上传来。
森寒之气瞬间就传递到他躯体之中。
他体内原本不断激荡的气血,几乎瞬间就被寒冰封住。
初雪的天气,即便下着小雪也并不是太冷。
可是戴上锁血镣铐的陆景,神色却苍白无比,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重压一般,钻心的疼痛侵袭!
宁蔷、陆漪脸上都带着担忧。
林忍冬也注视着陆景。
可是偏偏陆景却依然挺直躯体,他苍白面色上也并没有生出其他表情。
只是远远朝着宁蔷、陆漪点了点头。
然后便在众人注视下,转身,当先朝外走去。
祝春花和周修羽,乃至在场十位狮衙脸上,神色都有些诧异。
他们身为狮衙自然知道锁血镣铐的效用,没想到眼前这位儒雅俊秀的少年如此坚毅,能够忍受住气血凝固的痛苦。
祝春花这便领了五人,反而跟在陆景身后,转身离去了。
周修羽再度行礼,询问面色阴沉的宁老太君:“诰命老太君,我们还想去一遭景公子的住处。”
宁老太君闭起眼睛,脸上的厌恶和疲乏俱都可见,他抬起苍老的手随意摆了摆:“带他们去吧,带他们去。”
立刻便有一位青衣小厮走上前来,带着这些狮衙,一同去了西院。
赵万两望着陆景离开的背影,忽然咧了咧嘴。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真的觉得可惜:“一个多月便能修行到气血境界巅峰,能够击败江少爷,这天赋倒是比陆烽少爷还要好上很多。”
“真是……可惜了。”
赵万两似乎是因可惜而自语,可他的声音却落在在场诸人的耳中。
宁蔷和林忍冬越发觉得可惜起来。
宁老太君与钟夫人神色之间还有许多不信。
朱夫人听到赵万两这番言语提及陆烽,不由皱起眉头。
周夫人仍然低着头,嘴角勾起些笑容来:“进了京尹府大牢,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便是天赋再好又有什么用?”
——
南雪虎失踪数日,太玄京尹府因诸多线索派遣两位赤狮拿了陆家那一位庶子陆景!
这番消息几乎在极短暂的时间里炸开。
整座太玄京都许许多多豪门贵府今日茶余饭后,便俱都在讨论这些!
即便只是南雪虎失踪、可能已然被杀这样的消息,对于太玄京诸多豪府而言,也是一件极大的事。
因为南雪虎并不是普通的世家庶子,其父乃是南国公府南停归,他的爷爷是大伏巨岳之称的南老国公!
更令人觉得此事充满戏剧性的,还是太玄京尹府拿得人,那位陆府庶子还是南国公府的赘婿,是南禾雨日后的赘夫。
这许许多多的事累加起来,这件事情几乎像是这一场小雪一样,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整座太玄京。
南国公府,仍然是那南岳堂中,南停归坐在太师椅上,眼神里还带着许多难以置信,又似乎酝酿着可怕怒气。
“孟孺京尹既然有了这样的证据,为何不是先知会我南国公府?为何要直接派遣狮衙前去拿人?
雪虎死了!他尸首又在哪里!”
南停归语气僵硬,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堂中的南月象也察觉出其中许多蹊跷,他也紧皱着眉头。
陆府许多人乃至太玄京众多注视着这风波的人,俱都以为南国公府报了京尹府,京尹府才会前去拿人。
可这件事在南府诸人的眼中,处处透露着不平常。
因为这许多日,南国公府从不曾借助官府的力量寻找南雪虎,京尹府为何会横插一手?
又或者,是京尹孟孺有了十足的证据,便想着暂且将人拿下,再行处理?
南月象身上仍然穿着宝甲,拱手道:“已经按照义父之命,给孟孺京尹送去拜帖。”
南停归脸色通红,缓缓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看一看京尹府这场内审。”
他一步步走出南岳堂,却见到南禾雨正站在门口。
此时南禾雨神情更清冷了些,眉眼中还带着许多担心。
这担心自然是因为京尹府传出的消息——南雪虎很可能已死!
可是她眼神里却还带着疑惑。
因南雪虎失踪而去捉拿陆景?
京尹府怀疑陆景杀人?
这又如何可能?
南雪虎一身气血修为已是雪山之巅,那一座大雪山已经变成了气血火山,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爆发开来,将大雪山熔铸成为一轮浩浩荡荡的气血大阳!
这等修为在诸多太玄京年轻人中,已经是极强的存在。
陆景……虽然修行武道,可是又如何能够击败南雪虎,甚至将他打死?
正因为有这些担忧和疑惑,南禾雨便一言不发的跟在南停归身后。
南停归带着南月象走了两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南禾雨,又叹了一口气,倒也并不曾阻拦。
上柱国府邸。
苏照时今日邀请许白焰前来,为解一桩特殊神通疑难,二人正在交谈。
一位下人匆匆来报:“少爷,盛小姐她……”
就是下面话语未落,盛姿已然大步前来,步入庭中。
苏照时看到盛姿前来,笑道:“怎么,今日不曾修行……”
盛姿却摇头说道:“陆景被京尹府拿了。”
苏照时和许白焰对视一眼,俱都皱了皱眉。
他们二人今日不曾出去,许白焰一直在为苏照时教授那一道特殊神通。
倒是并非是大柱国府上没有修为高深的元神修士,只是这一桩神通颇为特别,只是为了看一看苏照时这七年以来朝思暮想的人,也就没有劳烦府上的元神修士。
正因如此,这一件已经传得整座太玄京都沸沸扬扬的事,苏照时和许白焰竟然不知。
盛姿三言两句便将此事告知二人。
许白焰眼中闪过一丝有趣之色,道:“陆景……他不过是一位十七岁少年,又不曾有名师教授武道,没有太强修为,怎么可能能杀南雪虎?”
苏照时却皱起眉头:“京尹府可能有证据?他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拿人,陆府那诰命老太君就不曾管?”
盛姿语气里还带着担心:“我问了陆漪,据说京尹府确实有些证据,再说宁老太君和陆家大夫人本来就不喜欢陆景,如今他又招惹了这样的事来,怎会出言相护?
甚至京尹府为陆景上了锁血镣铐,宁老太君都不曾出言求情。”
苏照时眉头皱的更深了:“陆府家中就没有主事的?宁老太君年岁已高不曾多想,若是她求一求情倒也罢了,京尹府那些悍勇狮衙看陆景是大府公子,审问时还会留几分情面。
现在宁老太君这般视若无睹,狮衙知道陆景并不受宠,审问起来难免要狠上许多。”
盛姿听完苏照时的话,眼中更担忧的几分。
这许多次接触下来,她确确实实将陆景当做好友,否则也不会大清早去陆府西门等着,就为了向陆景解释。
如今遇到这样的事,盛姿本来想去求一求自己的爹爹,可是盛次辅今日去了宫中,并不在府上。
她没了主心骨,又想起苏照时平日里的沉稳,便来见了苏照时。
苏照时也看出盛姿的担忧,他皱起眉头微微思索片刻,道:“父亲还不曾从阳劫海回来,可苏府又一位客卿与孟孺京尹交好,我让他致信一封,看看能不能有回旋余地。”
盛姿摇头:“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据说晌午过后便要内审。”
许白焰始终不曾开口,听到这里,他眼中好奇这次更浓了些。
他终于开口,眉梢天然有一段风韵:“师尊经常与孟孺京尹探讨所学,我也随他去过几次,京尹大人也识得我,晌午过后既然要内审,我们去看看其实也无妨。”
盛姿眼睛一亮。
苏照时却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父亲不准我随意出府,便只伱们二人去吧。”
许白焰却笑道:“这种有趣的事,自然要叫上郡主。”
太玄京尹府!
一处暗牢之内,陆景盘坐在阴冷潮湿的地上,手上的镣铐仍然不断传来寒气,让他气血凝结,体内剧痛。
陆景脸上并无表情,心中却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正在这时,一道目光却落在他的身上。
京尹府暗牢中自然不止他一人,隔壁一处牢舍里,另有一位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的人。
他远远打量的陆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仅只能依稀看到,这人脖颈上竟画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妖魔。
妖魔目光森森,那一双眼睛发着光,死死盯着陆景。
陆景并不在意,只是闭起眼睛坐在这暗牢中。
陆景身在暗牢。
太玄京尹府中,却有许多客人前来。
只是不知为何,孟孺大人今日不在,据说也是进宫了,主持今日事宜的是司法少尹林海桐。
林海桐不苟言笑,高坐在庭中。
可是心里却已然叫苦不迭。
因为这庭前,已然来了许多客人。
南国公府家主南停归带着义子南月象、以及那一位天骄女儿南禾雨一同前来,想要看一看京尹府的审问。
如今正在庭侧屏风之后。
这自然无可厚非。
因为这桩案件中失踪的南雪虎,是南停归的妾生子!
除了这些之外,另一侧屏风后,还有几位来历不凡的少年少女。
领头的是前些日子才归了太玄京,以刁蛮任性著称的安庆郡主。
另外两位也极不凡,一位是太枢阁盛次辅的女儿,另外一位虽然只是一介协律郎,官职与他相比,几乎不值一提。
可这位少年却享誉京中,又有一位将他视作子嗣的元神名士,前途不可限量。
这让这位司法少尹觉得颇有压力。
他也实在不解为何孟孺京尹不事先告知南府一声,让南府自行处理的这桩事。
可是这次,已经五十有余的林海桐也只能硬着头皮审理。
“带陆景上来。”
林海桐久日为官,即便心中烦闷,无论是神色和声音都无丝毫变化。
他传令而下,不多时祝春花就已经带着陆景来临!
此时陆景面色越发苍白了。
可当他一步步走入内庭,步履虽然缓慢,却十分坚定,并不算蹒跚。
他眉头皱起,眼中还有疑惑,唯独不曾有惧怕。
司法少尹林海桐一眼望去,不由在心中赞了一声好少年。
庭中诸多人虽然有巨大屏风相隔。
可奇异的是那两道屏风上,一道道元气光芒纵横,竟然穿透屏风,让诸人俱都看到庭中一幕幕。
无论是南停归、南禾雨、南月象,还是盛姿三人,也都看到了步入庭中的陆景!
陆景就是面色苍白,眼眸却依然澄亮耀眼。
看似平静如烟波湖海的眼眸下,竟然还暗藏着诸多波涛,配在这一张极俊美的少年面容上,竟然并不显丝毫违和,反而衬得他越发不凡来!
无论是南禾雨还是盛姿,甚至眼中泛着好奇的安庆郡主都不由疑惑,比起她们上一次见到陆景,今时今日的陆景竟然更加出彩了。
容貌倒还是其次。
尤其是那苍白面容下,透露出来的端正刚强的气质,也让她们觉得京中少有。
许白焰默不作声的盯着陆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来也是可笑,南停归和南月象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见到陆景。
南停归看到陆景手上的锁血镣铐,又看到他的面色如常,不由眉头微皱。
“这陆景倒是有几分骨气。”
“可是,雪虎也自有不凡,陆景又如何能够杀他?”
此间众人各有各的心思。
司法少尹看着站在庭中,身躯倔强玉立的陆景,轻声道:“跪下听审。”
众人并不觉有何奇怪。
送陆景上庭的祝春花,此时仍然站在陆景身后。
她正要将陆景压跪。
陆景却摇头道:“大人,陆景……不须跪!”
此言一出,司法少尹忽然皱眉。
南家三人也有些不解,南禾雨皱起眉头,也不知此时的陆景又在倔强什么,却也知陆景敢出此言,必然是有依仗的。
可是……又能有何依仗?
他是赘婿,自无功名在身。
莫说是这陆府庶子,就算是陆府主母犯了事,上了京尹府内庭,也要跪下听审!
正因如此,那司法少尹才会皱起眉头。
他正要询问,却见陆景轻声道:“陆景是书楼先生,早在夫子登天之前,大伏便有天诏,书楼先生……见官不跪,于庭不跪,只跪天地君亲师。”
书楼……先生!
陆景语气平常,声音也许因为体内的剧痛,而有些小,却又一气呵成,并不曾有丝毫停顿。
这般微弱的声音落于众人耳中,却不亚于雷霆轰鸣。
原本还想要压跪陆景的祝春花,都不由愣神。
南停归原本紧皱的眉头没有变化,脸上的诧异之色却几乎无法掩盖。
南禾雨、南月象同样如此。
“他……是书楼先生?”
南禾雨早已知道陆景入了书楼,也曾经在书楼中见过他。
经由南禾雨叔公的话,她一直以为陆景不凡,是不凡在他年纪轻轻就能入二层楼修身塔,以为她是二层楼弟子。
可她从不曾想过陆景竟然是书楼先生!
不光是庭下之人惊疑。
就连坐在庭上的林海桐都难掩眼中的惊异。
他仔细看着堂下这风姿不凡的少年。
只觉得眼前的少年说出这番话时,神色无比从容,眼神也带着沉稳,绝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更何况,进了这京尹府又有几人胆敢扯谎?
可是陆景这番话语却又让人不得不怀疑。
因为陆景实在太过年轻。
“书楼……有这般年轻的先生?”
林海桐不用开口询问,又有一位功曹从旁站起身来,在他耳畔窃窃私语一番。
林海桐神色又有变化:“我倒是忘了,堂下人乃是赘婿贱籍,如何能成为书院先生,传道授业?”
陆景神色不改:“赘婿也有所长,书楼有教无类,教授许多弟子,自然也有贱籍入其中,成先生,传课业。”
林海桐摇头道:“可有明证?”
陆景正想要让他派人去书楼观棋先生处询问!
突然间,庭堂窗外,两道剑光闪过!
这两道剑光一道深黑,一道银白,其中夹杂着浓郁的元气,拖出长长的剑芒。
剑光之中凛冽的剑气横飞,种种锋锐气四散开来,令人惊异非常。
当那两道剑光飞过,窗中竟然飞来一纸书信!
“是于柏郎中的岁寒、松柏二剑。”
林海桐似乎并未曾修行元神,但他身旁的功曹却轻轻一指,书信立刻朝他飞来,落入他的手中。
功曹将书信递给林海桐。
林海桐打开书信,却见信上只写着寥寥数句。
“某曾送陆景入书楼,为先生,还请京尹府诸大人莫要上刑于书楼先生——钟于柏亲笔。”
这几句文字落入林海桐眼中。
林海桐面色立刻变了,眼中惊异更甚,却是惊异于陆景这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是书楼先生!
这样的能为不免令他心生敬佩。
他又随意将书信递给功曹,那功曹拿着书信去了右侧屏风之后,恭敬交给南停归。
南停归展信,南月象和南禾雨目光都落在信上……三人俱都沉默下来。
陆景这个南府的赘婿……
竟然是一位书楼先生,这等事不免太过玄奇了些。
自从订婚,迁移了户籍之后,南停归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位陆府庶子。
因为他并不紧要,南停归不愿让南禾雨与他成婚,只是碍于南老国公无法退婚,只能屡次去求老国公,推迟婚期,以待退婚的机会。
再加上在南府之前的讯息下,这陆景自小不得宠,陆府因为八九年前那一桩事想要将他养成废人,始终不让他出府,只让他待在那陆府小院中。
这样的人,又何须太过注意?
可仅仅只是不注意了这么些日子。
陆景又何时摇身一变成了书楼先生,甚至能够劳动那赫赫有名的安槐知命写来亲笔信,为他证身份……
诸多疑惑,盘旋在他们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林海桐惊异之间,也不忘下令道:“没想到堂下人小小年纪,却还有这等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