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教授在前面充当着司机，开着秦博士的车慢慢地穿行在深夜的沪市街道上。

因为夜深人少，路上有不少车开得极为鲁莽，屡屡擦肩而过又扬长而去。

每到这时，叶教授就会怒骂一句，彷佛路怒症附体一般，末了她又不好意思地一笑，解释着实在忍不住。

“叶子啊，澹定点。”

叶教授头也不回：“澹定不了，你俩继续。”

秦博士便笑着摇了摇头，转而继续望向和他一起坐在后排的叶铭：“工艺的话，我肯定不敢给你保证，因为这不是晶圆厂一方的事。在现代半导体产业里，eda，芯片设计公司，晶圆厂这三家是高度合作的。”

叶铭立刻点头：“我们可以干eda和芯片设计的活儿。”

“是，但你们一个初创公司，就算你们设计的eda是专用工具，就算你们的电路集成方桉异常卓越，但现在这个市场……”秦博士说着眉头紧锁，沉默几秒后轻声道：“我是从海芯跳回国芯的，我比任何人更能理解这方面的艰辛。”

海芯？

这个曾经在arm架构基础上设计出7nm工艺soc的企业，一度被誉为……但现在却不怎么被提起了。

叶铭微微一怔后小心问道：“秦叔叔，听说海芯解散了？”

“没有，但也差不多了。”

“就是因为不允许代工的原因吗？”

“那倒也不是，主要还是……”秦为民博士说着看了一眼驾驶位的叶教授，沉默几秒后摇了摇头：“不说这个，总之就是，现在国产化要走出来，比想象中的要难，外人只能看到国产什么技术又突破了的新闻，只有业内人才知道这条路有多坎坷。”

叶铭点头：“所以我们才想着要借新的芯片问世的机会，自己从上游设计。”

“嗯，只是现在是商业化社会，一切还要看市场和用户的接受程度——我能感觉到你对未来脑机技术的热爱，但有些事要成功，除了一腔热血之外，还需要机遇和时运。所以……如果要让我说服董事会，把未来的重点放在一篇论文上，靠现在的这种技术、舆论、政策氛围还差一点。”

汽车停在酒店门口。

“还要有机遇，有能够看到的前程才行。因为转向一项技术就意味着要投入超级多的资源。”

三人钻出汽车，秦为民伸出手和叶铭一握，宽厚地笑道：“加油，小伙子！”

“一定！”叶铭缓缓呼了口气，重重点头。

站在酒店门口，叶教授目送师兄驾车离去，她转头看了叶铭一眼，笑着掏出手机。

“小伙子，来，加个微信。”

……

叫服务员帮忙打开房门，叶铭见沉如海睡得正香，他也不好意思洗得稀里哗啦的，索性和衣躺下。

虽然现在已经临近1点，但睡，他肯定睡不着。

这位秦博士是国芯高级副总裁，资深pie工程师——pie，protegration engineer，制程整合。

在半导体行业，pie工程师主要负责工艺、产品质量的提升，整合多个部门资源，需要相当熟悉半导体行业的设计、制造工艺、测试流程等等，对半导体行业需要有全套的了解。在日常工作中，也是最忙的。

一般而言，pie工程师的成长路线就是厂长。

能够和这样一位大老搭上线，你说他怎么能睡着？

而且他明显能感觉到，这位大老对国产化状况的怨念很深。

所以，即便因为身份或者其他因素，这位大老并没有对自己做出实质性的应承，但叶铭相信，自己今天晚上对未来脑机芯片——或者说未来材料芯片的展望，是对他有所触动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位大老以及叶教授在明里暗里对自己的“测试”，自己圆满通过！

这样一来，自己说的话，就更多了几分可行度。

至于说等契机……

陶教授不是说自己是盗火者吗？

霍教授不是说自己为新的物理开了一扇窗吗？

那就自己再盗一把火，再开一扇窗！

叶铭面带笑意，在黑夜中睁开眼睛，脑海中开始呼唤。

“尹塔。”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