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始终待在旁边没有开口的凡娜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她又稍稍往长桌的方向靠近了一点:“那些异端……他们除了尝试将您带出墓园之外,还有别的举动么?”
邓肯抬头看向凡娜,后者又赶紧补充道:“大概是职业习惯吧,我对那些异端的目的非常在意,就像刚才莫里斯先生说的,正常的湮灭教徒都不会对尘世的血肉之躯感兴趣,因此那几个出现在墓园的教徒才更可疑。”
“伱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邓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当时我占据的那具躯壳在离开棺材之后不久就出现了非常诡异的‘崩解’现象,皮肤和肌肉就像干裂的泥土一样解体掉落下来,而那些邪教徒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凡娜微微颦眉,她思索了很长时间,才突然想到什么:“所以,关键就是您当时占据的那具躯壳。”
“你的意思是……”
“湮灭教徒对尘世的血肉之躯没兴趣——但如果那并不是一具‘来自尘世的血肉之躯’呢?”凡娜抬起头,认真看着邓肯的眼睛,“甚至,那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血肉之躯’。”
听着凡娜的分析,邓肯若有所思:“哦……那这就有点乐子了。”
……
在阔别许久之后,海雾号终于返回了它的母港。
被浮冰、乱流和迷雾笼罩起来的秘密岛屿边缘,舰首高昂的钢铁战舰正平稳地停靠在栈桥尽头,不死人水手们在寒风与薄雾中忙碌着,一部分检查着船只的状态,另一部分则在清点货物,或指挥着岸上的起重机将沉重的货箱从船舱吊到岸边。
海雾号从温暖的中部海域返航,尽管这一次它没有带回胜利的捷报,却带回了远方的礼物和特产——普兰德当局赠送给“海雾风险投资公司”的美酒与纪念品,还有船长出资采购的烟草、布匹与工艺品,这些玩意儿对于寒冷封闭的隐秘海岛而言都是好东西。
不死人虽然已经离开活人的世界,却也还有着独立的人格与情感,他们也需要有一定品质的生活,也需要娱乐和嗜好,甚至从某方面讲,他们比活人还需要这些东西。
因为他们的灵魂总是感到冰冷而空虚,便更需要文明世界的温暖造物来填补那些空洞。
大副艾登站在甲板边缘,认真地将来自普兰德的上好烟草塞进一个样式古老的短柄烟斗中,用打火机点燃,叼着烟嘴惬意地深吸了一口。
随后屏住呼吸,使了使劲儿。
一片氤氲的烟雾从他的船员制服领子、袖口和胸前的口袋缝隙里四溢出来,让他的整个上半身笼罩在一片白烟内。
艾登转动脖子,看了看身边笼罩的烟雾,又拉开自己的衣领看了一眼。
胸前的弹孔还在冒着袅袅青烟。
“温暖的烟草能填补灵魂中的空洞——但肉体上的空洞是另一回事儿,对吧。”
一个嘶哑暗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艾登转过头,看到一个皮肤苍白、身形干瘪的老头正站在甲板边缘,老头身上穿着牧师的袍服,一侧头骨凹陷,对应的半个身子则呈现出仿佛被浸泡在海水中的潮湿质感。
那是海雾号的随船牧师,威尔。
老牧师念叨完,拿起小酒瓶凑到嘴边,仰头灌了一口。
淅淅沥沥的酒液从他那因头骨凹陷而开裂的脸颊侧面流了出来。
艾登看了老牧师片刻,突然冒出一句:“我教你个技巧?你这瓶酒能喝好几天……”
“技巧不好使,”老牧师摇了摇头,“主要是恶心,而且第三次开始就泛酸了。”
艾登耸耸肩,拿起烟斗又深深吸了一口,接着再次憋气,整个人烟雾缭绕。
“其实当不死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活着的时候就没法这么玩。”
“……心宽真好。”老牧师不由得如此感叹。
(感谢伤怒的白银萌,今天是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