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一愣,燕军骑兵却视若无睹,只顾策马抢渡大河,这时空中传来蝗虫过境般的“咔咔”声,数百只羽箭从南岸的小树林中飞出,看这些羽箭曲射的轨迹,不难猜测林中潜伏了数百长弓手。
江朔心中一喜,想来虽然自己夸下海口,公孙琼岩还是留下张奉璋在林中潜伏,在此紧要关头突然杀出,以弓弩阻滞燕军,为公孙琼岩赢得兜击的时间。
燕军身上披甲头戴兜鍪铁盔,这数百支羽箭能射落的武士十分有限,他们仍悍不畏死地向前猛冲,树林距离河岸不过百余步,看来燕军是准备直冲入林中,一旦近距离接战,弓箭手便绝无胜算了。
几乎在第一轮羽箭落在燕军身上的同时,第二轮羽箭又已经飞在空中了,江朔知道弓兵作战不同于单打独斗,可以短时间内射出连珠快箭,需要时间协调一致,同步发射,这样就同一批弓箭手的攻击必然会有间隙,不可能如此密集,看来林中所藏弓箭手至少有两批,也就是千余人。
这可就不对了,一来公孙琼岩手下的朔方骑军手中应该没有这么多长弓,二来公孙琼岩自己都说了,分兵一半于兵法不合,又怎么会如此安排?
江朔正迷惑间,第三轮羽箭又至,江朔这次加倍留意,能明显察觉到这次羽箭发射的位置与之前不同,看来还有第三队长弓手,如此又有一轮羽箭,看来林中至少藏了两千长弓手,数量已经与公孙琼岩总兵力持平了,显然藏身林中的并非朔方军。
四轮羽箭落了百余燕军骑士,对于四千多人而言,还不足以伤其筋骨,燕军中鼙鼓声连成一片,军马疯狂驰骋,愈加卖力地向小树林冲去。
眼看燕军即将冲入树林之前,却见藏身林中的军队竟然主动现身了,这些人所持却并非长弓,而是人手一支臂张弩,如此近的距离上,平射的臂张弩比长弓的破甲效果可是好多了,瞬间割麦子一般,射落了百余骑兵。
在唐军之中,长弓手是独立兵种,弩机则骑兵或步兵均可配备,盖因历朝历代要训练出“齐准狠”的弓箭手都十分困难,而臂张弩是直瞄直射对于军士训练的要求不高,故而基本可以认定这些弩手又是另一批军士。
弩手不断从林中涌出,不一会儿就有了约莫五百人的队伍,臂张弩虽强,但这些弩手的射术不精,连续数轮射击也不过又增加了一百具不到的尸体,由此可见,他们也绝不是赫赫有名的太原弩兵。
但能连续射出破甲铁矢的弩机对于燕军骑兵的心理威慑更强,冲过河的骑兵阵型立见松散,后面的骑兵也控辔减速,不敢再冲了。
这时凄唳的长箭破空又一次响起,这次却是四队长弓手联手抛射出的羽箭,漫天飞蝗终于打破了燕军最后的犹豫,他们调转马头往回跑去。
江朔和独孤湘已自绕回南岸,弩兵似乎知道他们是谁,并不向他们射击,只顾托着弩机,跟着燕军追击下去,看这般情形,领军之人应该尚未出出林。
江朔和独孤湘刚想入林一探究竟,却听河北岸鼓角声大作,却是公孙琼岩不早不迟正好杀到了,正将燕军骑兵堵在河道之中。
此刻无论是河中还是沙洲之上都被燕军骑兵踩得一片泥泞,燕军身披重甲,深陷泥泞之中举步维艰,无法组成阵势,朔方骑军身披轻甲,策马往来隳突,可比燕军重骑兵轻捷得多了。
他们用环首刀环上的红色布绦牢牢绑扎在自己手上,用力劈砍之际也不用担心丢了武器,朔方军手中的环首大刀遇甲破甲遇马斩马,竟是无往而不利。
此刻战场局面混乱,燕军一时分辨不清朔方骑兵的数量,只觉得北岸个个是凶神恶煞,艰难地拨转马头,再度向南岸跑来,然而南岸此刻也是要命的阎王。
已有一千弩手,两千长弓手走出小树林,不断向回头往南的燕军倾泻箭矢,就算射不死人,射倒了马也会造成燕军更大的混乱,公孙琼岩显然既有经验,见对面弓弩手压制住了敌军,忙变换队形从两翼,向中间一路砍杀进去,这样既能有效杀伤敌军,又不怕被南岸弓弩手的流矢所伤。
滹沱河之畔的战斗此刻沦为单方面的屠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朔方军与南岸弓弩手联手,除了少数逃跑的之外,将近五千燕军几乎全数消灭了。
江朔正在心中猜测谁是带兵之人,却见一人策马向二人驰来,距离四五十步时,他便已经下马步行,抢步到江朔前面,叉手施礼道:“参见江少主,不料竟在此处相会!”
江朔和独孤湘都是一喜,异口同声地喊道:“曜郎,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