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斋忙一躬道:“岂敢岂敢,司空大人误会了,司空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老奴怎会这么想呢?只是,依照规矩......”萧元彻未等他说完,便不耐烦道:“既然未见疑,那便一旁自便......”
说着,只朝着齐世斋一甩袖子。
那齐世斋倒是有些老迈了,被他这猛然一甩,差点一个趔趄,向后倒退,差点就没站住。
萧元彻将这盅涮肉端到晋帝刘端近前,眼神灼灼的看着他,缓缓道:“臣萧元彻,恭请圣上用膳!”
刘端面露难色,想拒绝却又不敢,正自骑虎难下之际。
那清流领袖孔鹤臣这才缓缓走出来,面带愠色,看了一眼萧元彻,出言斥道:“萧元彻,你乃人臣也!当众如此做派,有辱斯文!有辱朝廷体面!更威逼天子,实是其心可诛!”
萧元彻眼中怒色转瞬即逝,心中明白,这老家伙又在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大怒之下,把他杀了。
我萧元彻岂能上你这当?我若杀了你,岂不坐实了你方才扣过来的几顶大帽子?又与那王熙何异?
想死,以后再说吧......
萧元彻还未说话,一旁黄奎甲便大怒,拿着手中那大长著就要砸去道:“老猪狗!尔敢!......”
萧元彻冷芒一闪,面色一沉,朝黄奎甲喝道:“天子当前,孔大人又是当朝大鸿胪,国之名士,你这莽夫怎敢放肆?还不给我退了下去!”
黄奎甲这才一窒,收了那“凶器”,向后退了两步,那看向孔鹤臣的眼神,依旧带着浓重的怒气和杀气。
萧元彻这才淡淡一笑,对孔鹤臣道:“孔大人,用个膳,又不是什么大事情,何必如此?你是不知道这是有多美味!”说罢,他又带着揶揄的神色道:“孔大人,可要记住你这些话,待一会儿,你可是要后悔的哦!”
晋帝刘端毕竟还是天子,总是有些骨气,他这才装作镇定自若,声音竭力保持平静道:“既然萧爱卿尝过了,朕就也来尝一尝,怎好辜负了司空一副盛情呢......”
但见刘端双手不住颤抖,半天才拿稳筷子,夹了一片肉,哆哆嗦嗦的在胡麻酱盅和蒜汁盅间来回摇摆,犹疑不定。
萧元彻瞥了一眼,忙道:“臣觉着,胡麻酱更好些!”
晋帝刘端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方道:“既然,萧爱卿推荐,那朕就试试这胡麻酱吧!”
那晋帝刘端只得一咬牙,将肉在胡麻酱里涮了两下,把眼一闭,送肉入口中。
只是,刚入口,他忽的竟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般,腾站了起来,面有喜色,脱口大赞道:“好吃!好肉!妙极!好美味!......”
说着,看着眼前的萧元彻,竟觉得他这会儿倒有些亲切了。
他这才出言笑道:“司空,萧爱卿,诚不欺我!”
这话一出,阶前齐世斋,阶下全数臣工皆一脸愕然。
那刘端风卷残云,将这一盅肉吃完,便催促齐世斋亲自下去给他盛肉,见肉来了,竟又迫不及待的拿起箸吃了起来。
一来二去,顷刻间三盅下肚。
齐世斋这才打消了方才的惊疑,看来果真是好膳食。
见刘端吃的全然不顾天子威仪,忙笑着道:“圣上,圣上慢些用......”
那刘端边吃边赞:“果真是好!香!真香!”
萧元彻见刘端这副模样,哈哈大笑不止。
众臣工见天子竟如此享受,这才皆放下心来。
尽跟着呵呵陪笑起来。
萧元彻这才志得意满的看了满殿朝臣一眼道:“如何,萧某早说了,的确是请大家用膳来着......”
晋帝刘端边吃边点头道:“是也!是也!卿等也快尝尝看呐!......”说着又低头大朵快颐起来。
萧元彻这才吩咐黄奎甲,招呼甲士给朝臣们分肉享用。
朝臣们刚吃一口,便觉腹脏生香,原本深冬,殿外又是厚厚的积雪未化,吃了这肉膳,顿觉浑身一股暖意升腾,极为舒坦。
美味无比的赞叹之声此起彼伏,朝堂上朝臣各自埋头苦干,吃了个热火朝天。
干饭人,干饭魂!从古至今皆如此......
萧元彻不动声色的转到孔鹤臣近前。
孔鹤臣正在大朵快颐,恍然不觉。
萧元彻这才附在孔鹤臣耳边,低声揶揄道:“鹤臣,如何啊?方才不是挺不愿意的么?”
孔鹤臣老脸一红,却仍旧手上不停,夹了肉边吃边道:“鹤臣平生从未吃过此等美食!先古圣人云,三月不知肉味!鹤臣吃了这肉,大概其余的肉食果真三月无味了吧!”
萧元彻捧腹大笑。
阶下朝臣,见这两人谈笑自若,心中都暗道,这俩明争暗斗的主,怎么突然关系这般融洽了。
果然,没有什么事是一顿涮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吃货大神们,诚不欺我!
众臣工一个时辰有余将那二十只羊全数消灭。
谁说大晋战斗力差的,这不挺强的......
各个吃了个沟满壕平、肚子溜圆。有几个没出息的还直打嗝。萧元彻见众臣工吃的差不离了,这才命人将残席撤下。
龙煌殿这才恢复了该有的弘大庄严样子。
晋帝刘端脸上早已一片轻松,竟主动开口问道:“萧爱卿,这是什么肉,竟然如此美味!”
萧元彻捋了捋长髯,方才不紧不慢道:“这肉乃是小山羊肉,这种在釜中涮后蘸料盅的吃法叫做涮羊肉。”
刘端一脸的难以置信道:“萧爱卿又说笑了,那羊肉可是东北蛮夷苦寒之地,靺丸部族的吃食,咱们大晋向来是不屑吃的......”
萧元彻一笑道:“圣上,那是咱们之前不知道,现在吃了感觉着如何?”
刘端点点头,赞叹不已道:“原以为羊肉最为腥膻,可这涮羊肉却没有,味道又保留了食物原本的鲜美,实在美味,之前那些羊老死深埋,实在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他又朝萧元彻点头赞道:“萧爱卿在膳食上也是一位大家啊!”
萧元彻这才一躬道:“圣上抬爱了......这美膳食可不是臣发明的!”
刘端闻言疑惑道:“哦,那是何人,竟有如此妙手烹制之法?”萧元彻正好顺水推舟,演了这一出戏,一是要试试这些朝臣的反应,为了方便行事,萧元彻告知徐文若、郭白衣等今日皆告假。二是真就是为了给苏凌打个旗号出来。
萧元彻忙朗声道:“在京都龙台朱雀大街西边,有家杜记羊肉馆,里面有个叫苏凌的,这涮羊肉便是出自他手......”
他这句话,下面的朝臣可都暗暗记牢了,很多朝臣都在想明日,不!散朝,散朝之后就立马去尝!
刘端点点头,似有所思道:“苏凌?这名字似乎哪里听过,好生熟悉啊!”
齐世斋在一旁提醒道:“圣上,此人便是那晚救驾之人啊!......”刘端这才猛然记起,重重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他,这苏凌是个人才,不仅临危生智,武艺精通,竟然还做得这一手的好膳食!”
阶下早有臣工出班奏道:“圣上,臣闻听那苏凌不仅如此,更是一杏坛妙手,他乃是神医张神农之徒,在京都开了间医馆,他还自制了一种妙药,名曰冷香丸的,服之有驻颜之效,久之浑身还有淡香.......”
刘端闻言,饶有兴致道:“果真如此?萧爱卿可有这冷香丸么?”
萧元彻知道他这是向后宫那些求药,便一笑道:“圣上若需要,此事包在臣身上,我散朝后就去办,最晚明日,便送百颗到宫里来!”
刘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便有劳萧爱卿了!”
萧元彻这才微微拱手道:“为圣上出力,乃臣的本分!”
刘端点点头又道:“这涮羊肉,宫中御膳房可没一个会做的,若以后朕想吃,可否诏那苏凌进宫来做?”
萧元彻点点头道:“这却不是难事......”
一场颇为意外又颇为融洽的朝会就这样结束了......
散朝后,萧元彻回到司空府,将此事讲给郭白衣和徐文若,郭白衣笑的直不起腰,徐文若也只得淡淡陪笑。
萧元彻又道:“白衣,多派人手去那馆子里,估计以后苏凌闲不住了......”
自此之后,杜记羊肉馆生意蓦然火爆,每日开门至歇业,皆是座无虚席,许都名吃的名头也开始传扬了出去,便是许多外地人也慕名前来品尝。
苏凌在厨子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又搞了羊肉炖锅、扒羊肉、烤羊肉串等等新菜。
那杜恒这掌柜真就甩手,除了数银钱的时候亲力亲为,哈哈傻笑到深更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