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来了。”
“我们计划对整个恕瑞玛地区进行一次全面的社会调查,而实现这个计划就必须穿越军阀恣虐、盗匪纵横的茫茫大漠。”
“所以我们需要比我们这些外行更熟悉路途的向导,也需要一群有经验的保镖。”
塔莉垭讲清楚了自己的来意,也说明了她们雇佣希维尔一行人的目的。
接下来,塔莉垭准备再跟希维尔讲讲这次旅程的大致路线,以及一些合作上的具体要求。
但比起谈那枯燥乏味的工作,希维尔倒对塔莉垭提到的“社会调查”更感兴趣。
反正佣金待遇是事先定好的,剩下的内容她都没那么关心。
“看来,你们不是来旅游的。”希维尔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塔莉垭那砂砾般粗糙的皮肤、磐石般坚定的眼神都已经说明,她是一个再纯粹不过的恕瑞玛姑娘。
而恕瑞玛人早已吃够了沙子。他们是不会大老远跑回来旅游的。
“那你们说的这个‘社会调查’,到底要做什么?”希维尔有点不能理解了。
她看向眼前奔流不息的绿洲长河,好奇问道:“你们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我们在测河流流量。”塔莉垭说。
“河流流量?”希维尔大脑有点儿宕机。
她儿时家人就惨死在沙漠强盗手里,在很小的年纪里就成了孤儿。
所以她的文化水平也就是胎教肄业,很多专业名词根本就听不懂。
更何况,恕瑞玛本来就没有多少河,更没有人会有心思去测量什么河流流量。这个词在恕瑞玛人听来,就更是无比生僻。
“简单来说”塔莉垭也知道希维尔听不太懂,所以用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释:“我们想搞清楚在这个季节,这条河每天能往下游的卑尔居恩运来多少立方的水。”
“如果持续观测,我们还能大致计算出,这条河在一年中的年径流量也就是它一年能为卑尔居恩运来多少立方的水。”
“算这个干嘛?”希维尔一脸茫然:“这也是在做社会调查?”
她虽然不太懂什么是社会调查,但她懂调查,也懂“社会”。
社会不应该是人的事儿吗?调查河做什么?
“水是生命之源。”塔莉垭叹道:“希维尔小姐,我们都是恕瑞玛人。对恕瑞玛人来说,难道还有比水更重要的么?”
“没有水的地方,是不可能有生命,更不可能有发展的。”
“这是我们领风者也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
说着,塔莉垭看向眼前的这条河流。
她说起这些天自己在卑尔居恩的调查心得:“相较于被茫茫大漠覆盖的中部地区而言,恕瑞玛的北岸无疑是幸运的。”
“沿海的地理条件为这里送来了相对湿润的气候条件,让这里拥有了径流稳定的恒态河流。”
“于是相应的,这里发展出了与中部沙漠地带截然不同的发达农牧业。”
“在卑尔居恩的出口商品中,大麦、小麦、土豆、橄榄、柑橘、苹果、西瓜、大枣、棉花、蔬菜等农作物,就占据了足足7成份额”
“因为这里距离祖安和皮尔特沃夫只有200海里的航程,所以卑尔居恩也成为了双城重要的瓜果蔬菜供应基地。双方去年的双边贸易额就达到了”
“这”希维尔眉头越皱越紧。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上文化课。虽然都听得懂,但是不知道这玩意学了有什么用。
于是她径直问道:“你们调查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知道卑尔居恩的河里有多少水,种什么种类的粮食瓜果,对你们领风者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塔莉垭投入地向希维尔介绍:“卑尔居恩的农业,是建立在对这有限水资源的利用上的。”
“知道河里一年有多少水,我们未来就能更科学地为卑尔居恩规划水利建设,规划种植面积、作物种类”
“最终将这有限的水资源利用到极致,让卑尔居恩可以科学合理地开垦更多的田地,种出更多的粮食蔬菜,挣到更多的出口外汇。”
“而且,不仅农业需要耗水,工业也需要耗水。”
“工业上需要消耗冷却用水、工艺用水、锅炉用水、食品工业及少数化学工业的原料用水、冲洗用水、空调用水、水力用水、消防用水”
“钢铁、电力、煤矿、造纸、印染、皮革、制糖、冶金、炼金工业这些产业都是耗水大户。”
“只有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水资源可供利用,我们未来才能为卑尔居恩更好地规划工业发展,而不至于盲目上马项目,搞得生态崩溃、环境恶化,让大家的生产生活也受影响。”
塔莉垭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大通。
希维尔听得晕头转向。但她总归是隐约听出了这一番话的核心要义:“也就是说,塔莉垭”
“你们领风者做社会调查,是为了帮助卑尔居恩更好地发展。”
“是的。”塔莉垭点了点头:“我们一定会将卑尔居恩从帝国殖民者和买办庄园主的手里解放出来,然后将它建设得更加美好。”
“而且不仅仅是在卑尔居恩,还有整个恕瑞玛北岸,甚至是整个恕瑞玛。”
“总而言之”领风者的目的是:“我们要让恕瑞玛的所有人,都能过得更好!”
塔莉垭的话掷地有声。
希维尔看着她眼里的光,却很不适应。
她习惯了你死我活、尔虞我诈的佣兵生活,每天都在跟恕瑞玛最穷凶极恶的军阀部落、沙漠盗匪打交道。
像塔莉垭,或者说像领风者这样的“活圣人”,她从未见过,更无法接受。
这帮领风者是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吗?
他们真是圣人?是天使?
“呵。”希维尔觉得这帮人肯定另有目的:“说什么解放、什么建设,我看你们也只是想像那些诺克萨斯人一样,跑过来占据恕瑞玛的土地罢了。”
她直率地给出了恶评。
然后期待着塔莉垭的反应。
而塔莉垭
“希维尔。”这丫头竟然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说:“你的怀疑是对的!”
“哎?”希维尔微微一愣。
“殖民者在恕瑞玛北岸恣虐了几百年,时至今日,大家都好像早已习惯了他们的存在。”塔莉垭攥紧拳头,说:“人们都已经麻木了。但你不一样,希维尔——”
“你还有反抗精神,还有一颗质疑不公的心。”
“这正是我们领风者想看到的!”
希维尔:“”
她感觉这丫头像个疯子。
虽然塔莉垭的眼神很清澈、意识很清醒,但她说的那些天真的话,在恕瑞玛这块土地上听起来就像是疯子。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希维尔。”塔莉垭似乎读得懂她的心思:“但我相信,你会在今后的旅程中理解我们的。”
说着,塔莉垭向她伸出了手。
希维尔想了一想
“你说这么多漂亮话,不会是想骗我给你们免费打工吧?”她狐疑地看了过来。
“当然不是。”塔莉垭真诚地说:“佣金我们一分也不会少。我只是希望,能让更多人理解我们领风者的信仰罢了。”
“”希维尔一阵沉默。
然后,她还是郑重地握住了这只手:“好吧。你的委托,我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