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惶惶!惴惴难安!
只是短短一夜时间过去,那一首可怕的“童谣”便在整个云京城的大街小巷中传的沸沸扬扬。
街头巷尾之间,不光是那些有几分见识的官吏、兵丁、文人、商贾...
就连底层的贩夫走卒,甚至早早起床去菜场捡便宜的老妇,都在三五成群议论纷纷。
正因道法显圣,百姓对这些神诡怪异之事自然也格外笃信。
“老三家的,你也听说了?昨夜那孩儿唱的都是些啥?
咱们这天子脚下也要闹贼匪了?”
“孙秀才啊,你是读过书的人,有学问有同窗,你给乡里乡亲的大家伙说道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
七月十六的这个早上,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诸如此类的对话,几乎听不到第二个话题。
在城西云玉轩酒楼门前支着的一个简陋早食摊子上,同样如此。
而且由于这里坐着一位虽然衣衫破旧,却相貌清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的算命先生。
食客和摊主都想听听他对那首“童谣”的高论。
“丁半仙,我看你自从月前来此谋生,天天摆摊也没见有几多营生。
今天你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这顿‘瞪眼食儿’,我就给你免上十快子。”
早食摊的摊主大方,其他几个共同围着一口铁锅的食客也跟着一起起哄。
不过,即便说着话,那眼睛贼亮的摊主,也死死瞪着几个食客的快子。
谁要了从锅里捞了一快,他立刻就会在对应的小碗里放上一颗黄豆,算是记上一文钱。
这便是京城穷苦人家难得能享受一餐肉食的少数渠道之一——瞪眼食儿!
实际上,就是把酒席和饭馆客人吃剩的“折箩”攒吧攒吧。
再加上从集市上淘来的碎肉、下水,还有各种蔬菜,一起煮上一锅。
锅里放足了口味重的调料,再加上些用来治腹泻的草药汁。
浓厚的调料味不负众望地遮盖住了食材本身的异味,也不用担心食客会闹肚子。
等使劲煮熟了之后,便原汤原汁连锅端,用担子挑了,摆在闹市区,专门卖给嘴馋的穷苦人。
这些吃主儿围锅蹲坐,各自拿着一副长快,在上下翻滚的油汤中看准目标,一快子下去。
夹上来的也许是一块肥肠、一只鸡腿、一块毛肚儿,当然也可能是一块骨头、一片白菜帮子...
至于夹到什么,就要看吃主儿自己的眼力和手速了。
一快一个铜子,不论大小、好坏、肥瘦,只按数计价,先吃肉后给钱。
吃饭时人多,摊主就目不转睛地瞪着计数,故而,这种食摊也被形象地称为:瞪眼食儿。
别看京城如今许多高门大户起居八座前呼后拥。
只要资源不是无限的,人走到哪里都两极分化。
身处底层的穷苦人照样数不胜数,或者说他们才是百姓中的主体。
这分润一点酒楼、饭馆、大户人家残羹剩菜的“瞪眼食儿”,自然而然地就流行起来。
也许在体面人眼中有些恶心,但对这些京城的百姓来说,比起城外面那些动不动就饿死的同类,已经强出几百倍了。
听到摊主的许诺,相师连忙答应下来。
“那倒是感情好啊!”
能窘迫到来吃“瞪眼食儿”,这相师本也不是什么有钱人。
看着大锅中各种食材随着沸腾的汤水翻起又沉下,忽隐又忽现。
一快子下去,就夹中了一只被人啃了一半的鸡腿。
他也不嫌弃,在几个食客和摊主心疼的目光中,两口就将那根鸡腿啃光,这才舒舒服服地悠然道:
“那童谣唱的是:流流贼,贼流流,上界差他斩人头。若有一人斩不尽,行瘟使者在后头。
岁逢癸未年,此地血流红。有屋无人住,有地无人耕!”
“实则这童谣的第一句,就点明了那行凶之人的身份。
如今九州之地四面八方都有反贼揭竿而起,本半仙断定有四成可能,会有贼人、匪寇流窜至京城。
还有六成可能,则是白云关外的乃蛮五部会攻到京师,并在此发生一场惨烈的大战。
而时间是‘癸未年’也就是今年,建明十六年,随时都有可能开始!
必定要杀个血流成河才能罢休。”
虽然新皇周景梁登基已经半年,但以薛介溪为首的朝臣们,到现在也没有给他拟定出一个合适的新年号。
依旧沿用了周温睿的旧年号,好歹这位太上皇到现在还没有咽气。
可想而知,他们对三皇子这位新皇帝是何等的敷衍。
既然早知道王朝的结局,却是连样子都懒得做上一做了。
说到这里。
那丁半仙出手如电,又夹到了一快子既带毛又带皮的猪肥膘,美滋滋地塞到口中。
对身边那几个竖着耳朵的食客意味深长道:
“我劝各位,若是在城外还有家人,最好是在这个月底之前赶快接到城里来,住上十天半个月。
莫要到时候大难临头,追悔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