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这熙熙攘攘热闹之下,百姓的眼神确实麻木冷漠,佝偻地身躯,蜡黄的面庞,硬生生堆砌出了虚假的富庶。
哪怕是天子脚下的邺城,也依旧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在堆金积玉掩盖的背后仍是十室九空,家破人亡。
这是时代给予民生的悲哀。
高湛于车撵上,将一切尽收眼底,眼神依旧清明冷漠。
枝头系上的绢花,在这种时候更似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但,高湛那颗心并无一丝动容。
他救不了世,他甚至救不了他自己。
他唯有同这乱世共沉沦,直至腐朽。
湛,清澈之意。
只可惜,他无法像当年的屈原一般举世皆浊他独清,众人皆醉他独醒。
他不愿醒,这是他的选择。
他无悔,也不惧千百年后的骂名。
这浑浊的高家,这吃人的乱世,单看他那位天真赤诚的太子还有如玉清冷的高长恭能不能撕开一条裂缝,让光照射进来。
高湛的姿态依旧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心安理得的接受百姓山呼海啸的跪拜。
荪歌和高长恭对视一眼,没有言语。
管中窥豹,这北齐,从未得过民心。
邺城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天子注意不到的角落呢。
难怪,当年春秋战国的乱世,屈原会发出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的叹息。
乱世止,百姓才能活。
这是唯一的,没有任何捷径的方式。
这一刻,无论是荪歌,高长恭,亦或者是陆令萱,都深深知晓这一点。
始于东汉末年,历经魏晋几百年的动乱割据,岂是那般轻而易举能够结束的。
当年始皇帝一统天下都离不开奋六世之余烈。
如今的北齐,有何颜面与当时的关中大秦相提并论。
宫城内,在皇后胡氏的操持下,宫宴有条不紊,极尽奢靡。
这是胡氏和高湛最契合的地方。
能在享乐的时候,绝不委屈自己丝毫。
昭阳宫内,胡氏仔仔细细打量着荪歌,眼角有一抹不显眼的红。
她以为她可以为了权势地位抛却一切,但那些被深深克制压抑的感情并非不存在,只是悄无声息在角落不断发酵。
“母后,我没事的。”
“金墉城外,陆郡君与堂兄把我保护的很好。”
“母后,您也莫要怪罪陆郡君,她不曾挑唆儿臣。”
“是儿臣瞒着她,一意孤行。”
荪歌看向跪在殿外冻的瑟瑟发抖依旧不敢开口多言的陆令萱,求情道。
好歹,陆令萱都是她拉拢的第一人。
胡皇后微微一顿,冷声道“既太子为你求情,本宫便饶过你这一次。”
“下不为例,尽心伺候殿下。”
面对陆令萱,胡皇后心境有些许复杂。
她不知是该怨恨,还是该感谢。
“多谢娘娘开恩。”
陆令萱起身,身形踉跄,在宫女的搀扶下才勉强站好。
胡皇后收回视线“纬儿口中的堂兄?”
“兰陵王高长恭?”
胡皇后不确定的问道。
洛阳之战,高长恭一战成名,在军方势头直逼段韶,是北齐当下炙手可热之人。
姓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