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一年,她就要继承高湛留下来的烂摊子,开始她穷奢极欲草菅人命的一生了。
至于高纬的心愿,她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黑雾弥漫下的荆棘丛,尖刺密布,沾满血肉,一望无尽,除却恐怖,只余麻木。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没有清晰的意愿,甚至不曾有任何表达,如此抽象的画面,她该如何领悟高纬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种东西,向来仁者见仁。
难不成让她误打误撞,错了的话存档重来?
荪歌再一次长长叹了口气。
自她知晓成为高纬后,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就不曾散去。
沉甸甸的,就好似空气中都飘荡着的是人肉的香味,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华美的宫殿,如囚笼。
艳丽荼蘼的御花园,似鲜血浇灌,白骨滋养。
“殿下?”内侍面带愁容,小心翼翼的唤着。
殿下面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时而迷惘,时而狠厉,他看在眼中实在胆战心惊。
谁人不知,这华贵的宫殿中,日日都会有人悄无声息的死去,要么成为花肥,要么大腿骨做琵琶,要么人皮做扇面。
留个全尸,体面点儿死都是一种奢侈。
他绞尽脑汁,赔尽笑脸,贿赂长秋寺卿的干儿子,方才有机会近身侍奉二殿下。
尚未稚子都二殿下虽也喜怒无常,但总归还不至于那般残忍嗜杀。
看来,今天的杖刑是少不了了。
他不过是回去重新为殿下取了个手炉,殿下便心情不豫了。
也不知是谁不长眼地惹了殿下不快。
“嗯?”
荪歌转身,随意将手中的小木棍扔在地上,接过内侍递过来的手炉,嘴唇轻抿,淡淡问道。
小内侍如临大敌,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殿下赎罪。”
小内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如抖糠,声音瑟瑟发抖,额头一下接一下,似是不知疼痛一般狠狠的撞击在地面上,不停的求饶。
额头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青石板。
荪歌:……
荪歌蹙眉“停下。”
人命比草芥还要轻贱的年代,她还能说些什么?
以一人之力,改变这个人吃人的世道吗?
这才是真正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天下,不只有北齐。
中原北齐,北周,南陈三足鼎立,突厥虎视眈眈,纷争和硝烟从不曾有一刻休止。
内侍猛的定在原地,任由额头的血滴布满整个面颊,但一颗心依旧高高提着,一动不敢动。
生死,皆在一念。
这便是时代的悲哀,无人能够挣脱,也无人能够逃离。
哪怕是这北齐的王!
文宣帝高洋之子高殷,短暂继位,随即暴毙。
孝昭帝高演为保亲子性命,重病之际传位其帝长广王高湛,可结果呢,到头来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子高百年,依旧难逃一死。
这北齐皇室,过于疯魔,过于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