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被戳中心事的孙权停止了扶须,站起身子,说道:“朕助汉亦能得襄阳郡,还能攻取江淮之地。故魏与朕之地,少矣!”
司马师亦是站起身子,沉声说道:“陛下所言莫非笑语,蜀汉怎会割襄樊与陛下。”
“襄樊之所,上控南阳,下及南郡。蜀人割襄樊与陛下,岂不是将南阳三郡,放至吴手,旦夕可得。以刘禅睿智,怎么能会允诺?”
“且汉人与陛下有不共戴天之仇,陛下擒杀关羽,大破刘备,险让蜀汉中兴无望。今汉人与陛下盟约,乃不得已之事,若有良机,又岂能不报之?陛下切勿因往日假意,遮蔽双眼。”
孙权微微蹙眉,说道:“襄阳郡入我吴手,魏就不忧朕取南阳?”
司马师摇了摇头,说道:“汉占东三郡,吴有襄阳郡,魏有南阳郡。故而敢问陛下,汉吴断盟,吴若攻魏,汉岂会如陛下所愿,自当出兵击之。反之亦然。”
孙权微微颔首,魏国如此计策,端是巧妙。引入第三方势力,让失衡的局势稳定下来。这样无论谁举兵进攻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引起其他一方的连锁反应。
心中叹了口气,只感这条计策太阴了。
孙权坐回榻上,思索许久之后,说道:“吴与汉合盟多年,今若背之,恐惹人非议,让朕思虑一二。卿暂且回府,等待几日。如何?”
“自无不可。”司马师恭敬地行礼,说道。
望着司马师的背影,孙权将目光放到武陵太守卫旌的奏疏。
卫旌上疏表示,汉在边境颇有动作,自邓芝迁武陵蛮入涪陵之后,蜀汉与荆州南部的联系就紧密些许。荆州士族内部拥有大量的大泉钱,不知其从何来,常能流通于市面上。
在屏风后的陆逊走了出来,跪坐榻上,诚恳说道:“陛下,司马师所言不无道理,今天下三分,大吴国力弱于魏、汉,且取天下之望少于二国。故臣以为我大吴当行联弱治强之道,以为我大吴从中取利。及我大吴国力雄厚,甲士锐利之时,方可弃此策。”
孙权敲着桉几,深思说道:“朕乃是疑虑,若我大吴背离蜀汉,届时汉举兵出大江,该如何是好?汉之国力胜刘备之时,多矣!而我国折损四万精锐,当如何挡之?”
陆逊从怀中取出荆州西部的舆图,摊开在孙权面前,说道:“陛下,西陵者,乃我大吴荆州国门。昔我大吴能破刘备,乃依西陵(夷陵)之险。蜀若举大兵攻我,臣若难敌诸葛,当以固守为上。”
说着,陆逊在西陵指点一圈,自信说道:“西陵险要,以步骘守之,虽韩信、白起统兵,亦难破之。且彼时臣率大军守卫,诸葛虽善统兵,但见此状,亦难破之。其久若不撤,臣察其险要,一击必中,又能破蜀矣!”
孙权捋着胡须,微微点头,说道:“朕非忧此,乃是忧今后魏若强盛,南下攻我,蜀将不助,又当如何是好?”
陆逊用手沾湿墨水,在桉几画出东吴北疆的防线,说道:“今取襄樊之后,北以襄樊为先。以襄樊艰险,虽百万兵,亦难克之。难有之事,当在巢湖。”
“故臣以为当令诸葛恪重建东兴堤,截断濡须水,使其倒灌入巢湖,扩其水域,而绝魏人以水师攻吴之念。届时西保西陵,北安东兴、襄樊,则我大吴基业稳也。”
东兴堤的修筑不是起于诸葛恪时期,而是在孙权早期就有修建,不过又废弃了。如今让诸葛恪修缮东兴堤,自然有巩固长江防线之念。
毕竟之前,大吴先破刘备,后曹魏又是南攻,东吴防守艰难,若不早做打算,恐怕是来不及。
孙权重敲桉几一下,站起身子,吩咐说道:“既然如此,便令朱然统万人北上,伯言率二万精锐在后,收取襄阳郡,威慑汉人大军便可。”
“陛下之意是?”陆逊反问道。
孙权手按长剑,冷笑说道:“魏人欲让我与蜀争斗,祸水东引,坐享其成。故我大吴取襄阳,当不能与汉人死战,以免引火烧身。故需让蜀回军,与魏人死斗。届时我大吴坐山观虎,蜀胜则助魏,魏胜则助蜀。”
孙权的意思很简单,你曹魏的果我吃了,但是我不与蜀人结成死敌。蜀人回军之后,必定会和魏人在河东死战。不论怎么样,只要天下三分保持均势,东吴都能安然无恙,反而能从中取利。
“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