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人类，其实昔日银河的绝大部分文明，都对诸如太空鲸这样，栖息于银河中的庞然巨物缺乏足够的了解。

毕竟，太空鲸寿命悠长。

据统计，出现大众视野中的野生鲸群，几乎都是靠几头万岁左右的壮年个体带领着几条它们年轻的后辈遨游，小心翼翼接近对它们来说热闹得过了头的星系。

然后，让饥肠辘辘的年轻个体通过它们特有的能量虹吸，汲取够足够的能量后，就摆摆尾巴，遁入幽深的星系之外，宇宙之间，就此离开，不与文明产生过多的交流。

也因此，大多数文明从来没有目击到过太空鲸的老年个体，只能猜测它们这片星海的某处偏僻角落，会有集中且共用的“鲸冢”，作为它们的埋骨地。

至于这种猜测是否属实，或许只有终日与它们打交道的游牧文明可以作证。

但，太空鲸至于燎原，就像恒星聚变至于寻常文明，石油至于土着，谁会吐露关乎自己命根子的秘密？

也燎原和其他几个靠放牧鲸群为生的文明的阻挠下，星海的科学家对太空鲸的研究很是不顺。到头来，甚至连它们有没有一定的智能这种基础的问题都是一概不知。

这回，探测器发回越来越多的信息后，科学家们很快有了猜测——

眼前星系鲸群规模的前所未有，是因为为燎原圈养的少数，还有不知从多远的地方过来的野生的大多数都汇聚了一起。

还有关于智能的问题，它们当然拥有智能，甚至其智慧程度还不低，至少如今星海的文明开始衰退时，就欢呼雀跃下离开贫瘠的太空，转而来到这相对而言富庶比的星系周遭。

当然，这也可以用所谓趋利避害的本能来解释。更关键的证据是它们的交流——太空鲸是靠能量虹吸而活，甚至燎原都利用它们储存自以太象引擎中榨取出的虚空能量。

也因此，根据简单的质能方程，为燎原用作此途的太空鲸，所拥有的质量也比野生个体高得多，甚至高到星系之中巡弋，就会影响到这里的天体本来的运行轨迹的地步。

更何况现看来，拥有超大体重的太空鲸可不止一条；更何况现看来，这颗星系目前成了野生和圈养的鲸群相互汇聚的地方，情况更加的复杂。

研究三个天体受相互引力作用下，其各自的运行轨道问题的“三体问题”就几乎解，何况如今数个鲸鱼部落这进行着陌生的交流了。

按理来说，若鲸群没有智能，那星系当中该呈现一片混沌的混乱——

拥有超大质量的圈养个体横冲直撞，前行过程中会把小质量的野生个体吸身上，让它们像鱼缸里脱力，被吸死换水阀上的助孔雀鱼。

这种景象没有发生。

混居的鲸群是以惊人的默契，调谐这个星系的引力。

体重惊人的那些太空鲸分散到了星系外围，小心翼翼调整着彼此间的间距。又时刻留意着天然天体的轨迹，保证了这里最基础的环境不被扰动崩塌。

而体重适中的，则撑起了这个体系的“骨”，年长并经验丰富的个体则是所谓的“肉”。他们所调谐的重力体系中，开出了一条又一条的“方便通道”。

它们就像鸟群中的破风者，让老到快游不动的鲸鱼个体通过重力通道，优哉游哉的最后瞥一眼恒星的辉光。

年老者的注视下，初生的太空鲸则是方便通道中一次又一次加速，围着恒星快速转圈，汲取它们成长所需的能量。

甚至，这种“团结互助”并不是像拥有蜂巢意识的虫群那样，是由一个主脑操控，而是真真切切通过交流所达成。

鲸鱼间有个体差异，有的灵活，有的笨些。笨的那些往往会成为这重力体系中的“杂音”，它们失误的动作很容易造成老者或孩子们散步时的干扰与踉跄。

只是这些失误会马上被心思活络的个体所弥补，然后朝失误的同胞微微转头，彷若对其怒目而视，同时会有信息传出，大概是叫骂或批评。

被批评的那些也会将头垂下，许是对自己格外羞愧。

以上种种，都是被左吴的科研团队观察到了代表性的瞬间。也都有视频和照片为证。

左吴，有些惊叹，下意识向眼前的钝子说：“……你说，如果我们都死了，那文明的代名词，会不会就是它们了？”

钝子摊手：“谁知道？我只知道没有钝子大人的文明，毫意义。”

左吴笑了下。

报还更新，现更新的主题是那些疑似被燎原圈养的个体。很好区别，圈养个体的附近总是有燎原外表粗糙的陨石状战舰相伴，而鲸群对这微妙重力体系的维护，也把艘艘战舰完美的考虑了里面。

燎原战舰没想着藏。

最大最豪华，旧帝联的情报中，代号“汗帐”，向来是燎原大汗用作移动王庭的那艘，就恒星附近，年幼鲸群的环绕下，大大方方的准备迎接。

这或许是论新旧帝联的星舰，最接近燎原核心的一次。

钝子看着报中的图片，看着“汗帐”所展露出的大大方方，抿嘴。

她旧帝联勉强相当于一介星域总督，也对旧帝联游牧的兵锋下节节败退的各种新闻和战报耳濡目染，对燎原的感觉很是复杂——

若不是最顶尖的那批ai都被派往了对付燎原的最前，那么那死寂行星再怎么偏僻，又哪能轮得到她这个缺陷品当头头？

终于。

钝子将目光从“汗帐”的图片上撇开，朝左吴闷闷：“……你可别死了。否则小灰也好，燎原的灰风也罢，都只能朝那些长着黏湖湖触角的鲸鱼效忠了，多闷。”

左吴笑了下：“为什么不是小灰转投大汗那边？”

“你都死了，我可不信大汗那比你弱那么多的臭气还能活，”钝子抱手，摇头晃脑：“退一万步，小灰转投大汗？有这种情节的小说都是作者犯病，臭都臭死了。”

确实，但左吴有些心虚的别开视。某些特定的题材下，这种情节还蛮好用的。

此时。

新帝联的舰队距离超空间航道入口只有一小段距离了。

最新的报中增添了小灰的判断——论是那艘金灿灿的“汗帐”，还是燎原其他外表粗陋的星舰，全都是真真切切的真实之物，而不是燎原灰风的拟态。

钝子打量一眼，惊奇：“咦，这是你让小灰加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