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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散漫世道(第1 / 2页)

梵柯山脚下,客栈先前被一刀劈坏,吴佩弦如今置身一处临时搭成的小竹楼。

坐在三楼闭目凝神,明媚阳光倾泻,古剑扶乩横在膝上,他身边坐着一个姿容极美的女子,眉心点缀凤尾,气质远超俗世之人。

美人评第十二,这般天香国色之姿,其真实身份是皇后娘娘暗插在吴佩弦身边的棋子。

这些年一直隐忍蛰伏,次次传回重要情报,尤其是将吴佩弦手底下的军中统领调查清楚,可见她功绩何其之大。

本来,她应该代替桃枝,成为太子殿下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只是她主动请求渗透到吴佩弦身边,只为报杀父之仇。

只有她才知道,吴佩弦不是真的好色,自己之所以能够留在他身边,是因为自己长的像他病逝的妻子,仅此而已。

竹楼外,一袭雪白惬意躺在巨石上,睁眼直视阳光。

他又在想那位怯怯弱弱的姑娘了。

如果说瑰流和王姒之的爱情是富贵人家,那他和南诏公主的爱情就是小家碧玉。富贵人家的爱情牵扯到家族,故而即便热闹辉煌,但是难得自由,罪臣王家和帝王瑰家的婚姻,定会引起天下人的非议。小家碧玉的爱情,虽然看似籍籍无名,不像前者那样被天下很多人关注,但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这位性子其实冷漠无比的拳仙,昔年杀人,绝不会有任何手软,哪怕有女子抱孩子跪地求饶,哪怕有八十岁老妪抱头痛哭,都是直接一拳捶杀。直到他遇见了那双杏眼柔弱的姑娘,像是潜移默化般,也学着她变温柔了许多。如今天下盛传一句话,“拳有飘飘白衣”,不仅是说他喜欢穿一身雪白,拳法超绝,更是侧重于“飘飘”二字,儒雅温润如君子。当年江南道天灾,暴雨连下整整一个月,水面高出地面数丈,不少人被淹死,因为颗粒无收,事后还引发了巨大饥荒。如若不是有位拳法宗师一拳又一拳将雨水打散,恐怕江南道还会死更多的人。那位白衣宗师就站在暴雨中,打拳整整一个月,最后气力枯竭,差点就断气身亡。等他再次出现天下人的视野里,赫然位列大靖王朝的武评第十二,评语只有寥寥四字,但无人不心神摇曳,正是“白衣拳仙”四个字。至今江南道都有一座小寺,里面不供奉鬼神,唯有一座暴雨打拳之姿的塑像,正是为姚眺而建。

前半辈子练拳杀人,自认铁石心肠,这后半辈子,什么白衣拳仙,什么武评宗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一个她。

当初谢观照找到饺子摊的时候,向他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爱情是什么?

而姚眺给出的答案很有意思。

爱情是一碗饺子。

有些人喜欢吃皮,有些人喜欢吃馅。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自己吃的开心,就好。

为此,生性木讷且不精通除剑道外任何事的谢观照,竟找吴佩弦解惑。

然而吴佩弦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这样一番话。

“起来呵手封题处,偏到鸳鸯两字冰。”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酴醾落尽,犹赖犹落花。”

谢观照听的更是一头雾水,又回去将这三首诗原封不动念给姚眺听,结果被姚眺好一顿哈哈大笑,还盖棺定论说了句:“你啊,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糟蹋了这么好的诗,简直对牛弹琴了。”

但姚眺也不是完全取笑谢观照,因为他知道吴佩弦说的第三种爱情,恰恰正是自己。

美中有不足,是件可惜事。但是比起前两种,或是比起那位太子的爱情,那简直是人间万幸。

竹楼里,女子素手沏茶,然后侧身对着男人,双手捧起茶杯,并不说话。吴佩弦睁开眼睛,拿过茶杯,忽然双手颤抖,差点就没有拿稳,下一秒却微微一笑。

女子表面默不作声,俏脸平静,但内心早就已经惊涛骇浪。自己跟随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刚才那种惊愕震撼的表情,甚至他连茶杯都差点拿不稳。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姚眺紧绷到极致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瞬间至巅峰状态的拳意也缓缓消散。

刚才那一瞬间,谢观照差点就要使出十二分气力出剑。

这时,一个年轻道人毫无征兆出现,轻轻叩响头上莲花冠,微笑道:“哎呀好险,终归是赶上了。”

他看向躺在巨石上的那袭白衣,像是在和旧友打招呼,“姚眺,好久不见。”

谢观照看向这个莲花冠道人,眼神复杂。

刚才那一瞬间,巨大威压轰向这片小天地,毫不夸张说,就像是整座梵柯山重重压下来,带着毁灭之意。

所以自己才差点就要出力十二分。

姚眺也才瞬间攀升拳意巅峰。

但仅在一念之间,不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种恐怖的巨大威压就荡然无存,然后就是这个武评第七的莲花冠道人毫无征兆的出现。

那一瞬间,生死完全由不得自己。

这就是跨过天堑的境界吗?

梵柯山,一处僻静禅房,老住持重重叹口气,转身对一个白发男人说道:“失败了。既然他出现了,我就不能出手了。”

瑰流点点头,“如果吴佩弦那么容易就死了,我反倒心有不甘,背王姒之的尸体上山,看着陈鹭瑶点点滴滴魂飞魄散,在绿带城差点被仙人杀死,在杏花镇遭到谢射和于家昕截杀,在青钱城差点被酒痴打死,都是拜他所赐。我要亲手割下他的脑袋,然后去给陈鹭瑶的父母道歉,去见我娘,为金栀求情。”

瑰流脸色平静,就好像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可越是这样,老住持越心惊。

这个男人,如今每时每刻都像是一尊杀神。

戾气之重,活了将近四甲子,都不曾见过。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再加上半数佛门福地的气运,是不是就如那位赤脚走骸骨山的鬼菩萨一样,杀性成佛?

老住持忧心忡忡叹气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山麓竹楼,莲花冠道人站在门口处,笑着喊道:“能进?”

一道淡淡声音自顶楼传出,“随心无碍。”

莲花冠道人笑了笑,一脚踏过门槛,身影出现在竹楼三楼。

昔年游历之初,路过江南道,和这位金印紫授的江南道御史没少喝酒,所以也算是酒友重逢了。

莲花冠道人瞥了一眼颔首低眉静静坐着的女子,笑道:“眉心凤尾,天生剑胚之体,这等天赋,极有可能跻身大宗师大修士行列,光留着养眼,岂不太可惜了。”

吴佩弦淡淡道:“她成为大宗师大修士,死的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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