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尤振武无眠,虽然他是一个穿越者,并不是本尊,但他的骨血精神早已经和本尊融为一体,所以,对于身处河南战场,生死未卜的父亲,他心中的担心和焦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崇祯十六年,十月初六日。
有大风。
今日,是潼关大战的日子。
清早起来,尤振武来到石桥上,向潼关方向默默行礼,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多希望孙督能够坚守潼关,打退李自成的进攻。
但时势使然,李自成气候已成,潼关失陷的结局,是不可能改变的。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冷静,绝不能让情感压过理智。
武尚忠李应瑞和王守奇三人也都向潼关的方向望,表情都是悲伤,武尚忠长叹:「老石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
「哒哒哒哒~~」
马蹄声急促,一身后插着三面红色小旗的六百里加急的信骑,在晨曦中出现,沿着官道,急速而来。.z.br>
一路以来,信骑时时出现,不时从潼关往西安,就是从西安往潼关,尤振武从不干涉,但今日他却是横身挡在了石桥上。
有人在石桥挡路,而且是一个戴铁盔,穿棉甲的将官,那信骑不得不慢了下来。
尤振武高声问:「我乃西安火器厂四品佥事副使尤振武,你是哪一驿的信骑?」
「回大人,小的是华阴驿的。」信骑勒住马,气喘吁吁的回答。
明代,驿站六十里一设,六十里换人换马,五家桥距离潼关八十里,中间正隔着一个华阴驿。
「可有潼关的消息?」尤振武问。
「闯贼大军昨日上午已经到了潼关南原。并打造攻城器械……」
「有多少人?」这一次是李应瑞急问。
「漫山遍野,看不到边……」信骑回答时,眼中犹有恐惧。
「闯贼今日就要攻城吗?」还是李应瑞问。
「不知。」信骑回答:「但听闻他们昨日下午就试炮了……」
武尚忠和李应瑞王守奇脸色都是一变,试炮就意味着即将攻城,想到闯军几十万的兵马,想到潼关危局,想到尤振武的预言,他们心情都是沉重。
尤振武默了一下,然后问:「可有榆林兵的消息?」
信骑回:「只知道榆林王定王总镇就在潼关。」
「谢了。给他水壶和食物。」
尤振武令人将食物和水送给信骑。
信骑感激不尽的收了,随后策马疾驰,通过石桥,哒哒哒哒,继续往西安的方向而去。
武尚忠却还是望着潼关的方向,他不明白,为什么始终没有老丈人尤见龙的消息,难道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用过早饭之后,原本是要拔营起行,但尤振武召来四个旗长,宣布自己的命令。
听到全营停止前往潼关,原地在五家桥修建防御工事,四人微有惊讶,尤振武不解释,只令他们执行命令,但对于桥头的防守,几处前滩工事的修建,还有兵力的配置,却和他们四人详细探讨,听取他们的意见。
武尚忠加入进来。就一些要点,向四个旗长传授经验。
很快,众人领了令,各去忙碌,
一队去周边砍伐树木、修造路障和拒马,并寻来石头,在桥头垒砌石墙,以为火铳兵射击之用;两队在浅滩岸边挖掘壕沟、设置工事,最后一队将七辆大车上的干草和一应物件都卸了下来,开始捆扎草人。
尤振武给七个车夫发了赏银,令他们返回西安。
七个车夫千恩万谢,赶车回西安了。
「佥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不带咱们往潼关,怎么倒在这挖沟来了?」
「瞎问什么,佥事大人自有计较,还不快干?」
军士们心中疑惑,挖沟之余,小声议论,但对于尤振武的命令,却是毫不犹豫的执行。
尤振武往来督促,又登上石桥,远望东方。
这一日,官道上逃难的百姓,已经是看不到了,大约能逃的都已经逃了,不能逃的,就只能留在潼关和华阴两地,听天由命。
但前往增援潼关的官军依然有。
邻近中午,一支两三百人的老弱官军,押着粮车,在五家桥出现,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要往潼关运粮。
「岂有此理。你们是哪里的兵?谁叫你们在桥头垒墙,又河岸上挖沟的?」
带队的是一个乌纱绿袍、四十岁左右、长髯垂胸的七品知县。见到运送营的兵桥头垒墙,又在河岸上挖掘壕沟,他十分惊讶,骑马来到桥边,对正在垒墙的运送营军士大声喝令。
「榆林长乐堡的。」
正在传递石块,依次垒墙的军士们头也不抬,仿佛没有听见,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有一个队官向知县抱拳禀报。
「榆林兵?」
知县微微惊讶,又看那些挖沟的士兵,惊讶又多一些,心说榆林卫所兵什么时候也变的这般干练有素了?
「你们长官在哪,我有话问他!」知县道。
尤振武得到消息,李应瑞两人快马来见。
「卑职火器厂副使尤振武,不知大人唤我何事?」
尤振武下马拱手,恭敬客气的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