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闯军大帐。
炉火熊熊,温暖如春,但众将的脸色却阴冷如寒冰。
坐在主位上的李自成虽然想要竭力想要假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以显示宽大胸怀和帝王之气,但面对如此惨重的伤亡,以及下一步的迷茫,他也不禁渐渐皱起了眉头,牛金星察言观色,忙说道:“闯王务忧,今日攻城虽然不利,但总体局面依然还在我义军控制之中,潼关西安都下了,一个孤立无援的榆林,能奈我何?不过就是负隅顽抗,拖延时间罢了。”
听了牛金星所说,李自成似有所慰,微微点头道:“今日辛苦,下一步如何,丞相和大家都议一议吧。”
账内雅雀无声。
场面话谁都会说,但如果真要说出一个攻破榆林城的办法,且能够成功施行,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过往,闯营凭的就是人多兵多,又或者城中内应、放迸法,总能将官军所在的坚城拿下,但这些战法去年在开封碰了壁,今日在榆林又是使不出来,难道榆林也要和开封一样,一围一年,最后耗尽城中军粮,逼的官军放弃吗?
但榆林不是五省通衢的开封,有地利之便,能取到各方粮草,榆林乃是边塞,粮草转运不易,大军无法在城下长久,更不用说,大军主力长期屯在榆林,西安等地空虚,万一湖广的左良玉有所异动,救援不及,岂不是要坏事?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不出其他良策。
最后,众将目光都落在牛金星和顾君恩两个人的身上,就帐中人来说,他们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军师,都以足智多谋而着称,今日遇上此困局,他们不献策谁献策?另一个谋士虽然名叫宋献策,但除了“十八子主天下”的谶言,“闯王来了不纳粮”宣传童谣,在战事上却不能献出什么计策,加上前些天试验手炸雷还受了轻伤和惊吓,今日虽然好了一些,也面色苍白的坐在了帐中,但却一言不发,看起来远没有恢复,众人对他没有什么期待。
但牛金星却捻须不语,显然,面对榆林坚城,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
众人又看顾君恩。
烛光下,顾君恩脸色有些惨白,从清晨到深夜的这一场大血战,对他实在是一个不小的煎熬,他倒不是怜惜那尸山血海的人命,而是自己向李自成和刘芳亮几番献策,都没有获得成功,今日刘芳亮攻城失败,作为事实上的辅佐,他也难辞其咎,刚才刘芳亮请罪的时候,他坐在那里,脸色就一阵青一阵白。
不过顾君恩并不气馁,依然想有所作为,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他略一思索,随即毫不推让的站起来,向李自成拱手说道:“闯王,臣以为,咱义军今日的攻城之法并没有错,对付榆林这样的坚城,只能是云梯爬城和挖城放迸相配合,相辅相进,只所以不顺,关键就在榆林军中的火油火器太过充沛,还有那能爆炸的铁疙瘩,威力巨大,防不胜防,令诸般器械无法靠近城墙,即便是靠近了,如掘城车铁裹车,最后在榆林军的反复攻击之下,也还是被损毁,炸洞无法挖成,勇士无法攀城,如果能避过榆林军利害的火器,软土深掘,埋设炸药,炸塌城墙,一举拿下榆林城,也不过易如反掌。”
众人听他这么说,一半皱眉一半冷笑,这大道理谁不明白?
关键是如何才能避过榆林军的铁疙瘩,软土深掘?如果没有办法,岂不是白说?
刘芳亮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他知道,顾君恩既然这么说,心中定然是有了些主意。
李自成似乎也察觉到了,对顾君恩道:“先生请继续讲。”
顾君恩沉吟道:“臣在家乡时,听闻有一种坑道法,可在地面三尺以下挖掘……”
听到此,刘芳亮脸上微露失望之色。
不错,榆林军火器凶猛,无法靠近城墙,但如果是在地下挖掘坑道,悄无声息的靠近城墙,不论榆林军的火器多么凶猛,但都无法隔着土地投掷,待挖掘到榆林城墙之下,再埋设炸药,轰的一声将榆林城墙轰塌开来,到时一拥而进,拿下榆林城岂不是易如反掌?
坑道挖掘并不是新鲜事,历史上,秘密挖掘坑道,一直挖到城中,忽然从坑道中杀出,夺取城池的战例,也是有所记载的,但坑道挖掘不易,不但费时费力,而且需要有相当的算计和技术,除了坑洞的支护,不使塌陷之外,人在坑道中,难辨东西,如果不能精细测算,很容易就挖偏了,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最后挖不到地方,白费一场的例子,也是有不少的。
南北朝时,一方攻打城池,久攻不下,遂采用坑道掘城,不想计算错误,正掘到对方城中军营处,被对方提前发现,于是守在坑道口,出一个宰一个,最后全部杀光,也成了战史的笑话。
但挖掘坑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闯军没有这方面的技术人才,当日在开封也曾经尝试,但最后却是白忙一场,不但死了人,还浪费了时间。
不会计算方位,不知掘进之法,不是塌陷,就是挖错了方位,即便想法再好,最后也不能变成现实。
更不用说现在是寒冬腊月,挖掘不易。
因此,没有人提出挖掘坑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刘芳亮才会希望转失望。
李自成脸上刚升上来的欢喜,也消逝了。
牛金星却捻须问道:“顾先生高见,只是,坑道挖掘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不简单,如何掘进,如何支护,如何测算方位和距离?凡此种种,先生想必已经有所谋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