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敌楼。尤振武全身甲胄,面色凝重的望着城外的敌军---在旁人看来,年轻总镇的脸上年波澜不惊,指挥若定,但听着城内城外连绵不绝的号鼓声,望着城外闯军各色的战旗和涌涌的人头,尤振武的心中,却还是升起一些紧张---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有一定的先见之明,有这个时代不知道的先进知识,知道很多的历史走向,但也同样因为他是一个穿越者,对万千人同时交战的大场面,这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的震撼自不用说。
归根结底,他还是凡人一个。不过他脑子却清灵无比,思谋更是清楚,榆林守城战,是决定他生死的第一场大考,不容任何闪失……
“虽然沐猴而冠,刘芳亮小贼,倒也不可小视。”侯世禄说道。尤定宇伸着脖子往远处看:“闯贼呢?怎不见他的乱旗?”脚步声响,有一人奔上敌楼,但被一层的卫兵拦住,待尤振武身边的张禄说话,那人才上得楼来,尤振武回头一看,原来是荣叔。
荣叔手中捧着一件崭新的蓝色大氅,上到敌楼,先向尤定宇和侯世禄行礼,然后再送到尤振武面前:“少总镇,这是少夫人令我送来的。”尤振武不多说,只点点头,然后接过大氅,抖拉开来,顺手披到了肩上,快速系好---就在这一瞬,尤振武心中的丝丝紧张,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人生一世莫错过,纵然一死怕什么?
为了很多人,为了很多事,城外汹汹敌人,有何惧哉。尤定宇和侯世禄都知道是孙媳妇亲手缝制,眯缝的老眼里都是笑,李承芳则赞道:“夫人好手艺。”
“少夫人刚才向夫人请安,说,今日大战,军中伤兵必然增多,她想到伤兵所帮忙,以尽绵薄之力。夫人拿不定主意,让我问您。”荣叔道。
尤振武早知道此事,点头道:“和我娘说,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吧。”
“是。”荣叔还没有下敌楼,又有一人踩着楼板,噔噔而上。张禄报道:“方伯大人来了。”尤振武和两个老爷子都急忙转身迎接,只见都任老大人头戴乌纱,身穿红袍,手中少有的提了一把长剑,老脸严肃的登上了敌楼。
众人行礼。都任慨然道:“不必多礼,今日老夫不是方伯,只是一个老卒!”照原来分派,都任来南门督战,王家禄去了西门。
东门西门,也各有文官。尤定宇笑道:“方伯大人在此,我军士气必大振。”
“总镇快看!”李承芳手指。尤振武向城外望去,只见一队闯军骑兵忽然越过正在整兵的步兵方阵,哒哒哒哒,驰到距离榆林城五百步左右的地方,隐隐看见,是几十个骑兵护卫着中间的一个闯军小将,那闯军小将勒马站定,观望了一下,然后举起马鞭,开始指指点点,不久,闯军大炮被推了出来,每炮都是十几个人推行,看起来很是笨重,一看就知道是重型炮,站在二层敌楼的众人都点了一遍,确定贼人最少有六门重炮。
闯军炮兵将六门重炮推到了小将刚才所指的地方,一字排开,黑漆漆的炮口全对向榆林南门和南城楼,很显然,南城城楼和城门将是这六门闯军重炮轰击的主要目标。
“贼人推出的应该是一千斤的重型佛朗机炮。其炮威力大,有效射程五百步。”侯世禄忧虑。
“无妨,有冰甲之利。”尤定宇捻着胡须,却是乐观。尤振武沉思不语----以往,官军有炮,闯军无炮,或者说,官军炮利,闯军都是土炮,根本无法和官军抗衡,但经过汝州战,潼关战,西安战,李自成从官军手中缴获了大量的火炮和火药,其中有不少中小型佛朗机炮,一千斤的重型佛郎机炮,也有十数门,到今日,敌我优势已经易位,现在闯贼火炮众多,官军反倒是成了弱者。
榆林城中现在只有三百斤的佛郎机和几门笨拙的将军炮,以它们的射程,是打不到五百步的,而闯军重炮却可以在五百步的距离处肆无忌惮的轰击南城的城楼和城门。
这是榆林的一大劣势。当然了,尤振武心中也是有数的,佛郎机炮不是巨型的红夷大炮,其威力是有限的,还不足以直接撼动榆林城墙,因此,最需要担心的并不是城墙的轰塌,而是敌人炮击造成的人员损失---除了防弹的木板,亦要在城头囤积沙袋,防止跳弹,医护队和担架队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撤离受伤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