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万籁俱寂,安和镇上灯熄烛灭,早已陷入了深沉梦乡。
然而,员外府内却无人入眠。府中众人,无论是奴仆家丁还是亲眷子嗣,皆聚于中庭,站在月光下。
夜风微凉,有妻妾身体娇弱,受不得风寒,已微微打起寒颤,而这一家之主,侯老员外,却独自静卧房中。
不过,看其口眼紧闭,双拳紧握,额面还不停有冷汗渗出,怎么也算不得安眠。
卧房之外,中厅之内,正站着那位华服公子,双目微闭,一手横于胸前,一手背于身后。
前者五指微屈,似拿了个灵决;后者隐于大袖之内,紧紧扣着一张淡黄符箓。
只是其始终不曾觉察,就在身外五步,还有一道人影,淡薄难辨,全然融进了夜色中,一身气息更是分毫不漏。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子时终至。
突然间,一声尖叫自卧房传来,凄厉悲惨,惊恐异常,随后便见侯员外匆忙跑了出来,披头散发,一路上跌跌撞撞,嘴里还不停哭念着:“不是我,不是我,别找我!”
便在此刻,那华服公子便睁开眼,同时捏死手中法诀,一声大喝!顿时,耀眼金光自其周身发出,映照中堂,明亮如白昼。
金光下,两道诡异黑影纠结扭曲,仿佛正身受极刑,痛苦万分。
华服公子见此,面上一喜,便打算祭出符箓,予其致命一击,不料符咒灵光尚未完全亮起,便有一只漆黑鬼爪凭空浮现,正在其头顶。
于是扭腰,侧身,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要害;同时祭符,符箓向上,化作熊熊火球迎向鬼爪。
一声痛呼,焰光四射,却是火球鬼爪两败俱伤。
华服公子身形连闪,躲到一丈外,背靠墙壁,右臂上三道爪痕深可见骨,更有缕缕黑气萦绕其上。
而其对面,三道黑影渐次清晰,显出一大两小,一男二女,三个人影。
面容模糊,身形虚淡,只有双眼闪着妖异血光。
三鬼缓缓飘向华服公子,周身黑气若隐若现;后者牙关紧咬,左手并指,快速连点在右侧肩头,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深吸一口气,便悍然冲了上去。
但见人影翻飞,鬼影聚散;软剑生芒,鬼爪狠厉。
一番争斗,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加之右臂带伤,华服公子左支右绌,终被一爪按在胸口,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金光术,火球符,点穴封脉,轻功武技......练气十层,命悬一线仍不知运用灵力,尽使些粗陋手段,看来是没什么后手,只是个寻常散修罢了,不过这一身温淳灵力又是从何而来?”
一旁,元清心中暗道,随即撤去隐身法,万化诀,一步跨至那华服公子身前。
见得厅中忽然多出一人,华服公子与三鬼皆是一惊,不过前者是惊而后喜,并立即出声提醒道:“道友小心!”
后者则如临大敌,如那雪兔遇猛虎,神魂颤抖,几难自持。
只因在其本能感应中,面前之人,一身气息锋锐凌厉,宛如利剑悬颈,神魂覆灭只在顷刻之间。
强忍着惊惧,三鬼齐声哭嚎,随后竟合为一体,显化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一身阴气冰冷深沉,身形也更加厚重,几欲凝为实体。
元清讶然,眼中闪过一缕银芒,然而还未等其有所行动,便听“噗嗤”一声轻响,那鬼物竟径直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元清随即散出神识,果在一侧偏房内寻得阴气波动,而后银芒闪烁,人去无踪,留下那华服公子目瞪口呆。
调息了片刻,其挣扎着起身来到外间,下一刻,那侯老员外便率侯府众人从廊桥山石后钻出,来至近前。
“敢问上仙,可是已将那鬼物捉住了?”强忍着激动,侯老员外轻声问道。
华服公子摇摇头,低声回道:“秦某力有不逮,不是那鬼物对手。”
话音一出,直惊得老员外三魂齐飞,六神失主,一时间方寸大乱,仪态尽失,只知重复问着:“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啊!”
其余人听了也是一阵慌乱,左顾之,右盼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更有那娇弱妻妾,承受不住,已然垂泪啜泣起来。
“不过,”华服公子此时一声轻咳,将众人打断:“幸得道兄突然现身,将那鬼物赶走,且此刻已追了上去。道兄神通广大,法力深厚,定能将之降服!”
言词落地,庭中顿时鸦雀无声,闻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边,偏房内。
银芒闪过,元清现身,抬手便是一道剑气,斩向房中某处。
剑气散化成雾,一闪而过,惨叫哀嚎之声随之响起。
但见墙梁柱石碎解如沙,簌簌崩塌;鬼影重现,不过已呈人形,周身黑气尽散,双眼亦复归清明。
却是一精壮汉子,一温婉妇人,以及一豆蔻少女;三者皆虚淡之极,仿佛风中残烛,吹弹可灭。
元清见状,心中暗暗称奇,只因自其征战以来,一剑之下能保全身形者已是凤毛麟角,神智还能恢复者更是见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