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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官家(第1 / 2页)

沈南宝醒来时,四下里无声,因放下了平金绣瓜瓞绵绵的缎帘,打眼往外看,是昏酽酽的一片景,一阵风淌过,帘上瓜瓞绵绵与瓜瓞绵绵之间露出一线寒天。

这一线陌生的寒天。

沈南宝怔了有半晌,才陡然回想起来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舌根上的疼,这时也尖锐得像钉子一般狠狠凿上脑仁。

但这点的疼不及她对萧逸宸的担忧。

他在哪儿?

这里是哪儿?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问,动作却很快的,撂开了被衾就下榻。

不算太响的动静,却惊动了外面的人儿,当即推了门就进来,“姑娘,您醒了?”

那是一张素昧相识的脸孔,白腻的颜色里透出一抹青苍,青黑疏朗的睫毛下,一双圆眼晶亮亮泛一点光。

瞧见沈南宝怔了一怔,大概是猜测她的疑惑,她忙屈了屈膝,笑道:“这里是成平殿,淑妃的寝宫。”

也不待沈南宝反应,她兀自自笑眯了眼,又屈膝道:“姑娘先躺着,奴婢这就去告诉主儿,叫她安心。”

说完,拔腿走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沈南宝便听到廊下一溜串的脚步声,抬起眼,在那片漫着金色灰尘的敝旧阳光里踅进来一锦裙,锦裙上簇着金,一动便是一道刺眼的光芒。

沈南宝不由眯觑了眼。

在那一线迷滂的视野里,缓缓踱过来水浪也似涌动的裙摆,还有那直捣肺腑的甜腻香气,“可算是醒了,不然我这心提得简直吃不下饭!”

说话的空当儿,沈南宝睁开了眼,这才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那是一张美得能经得起时光磋磨的脸,不算太宽的额,猫一样圆中带尖的轮廓,本该是秀气微有些稚的气质,但因发脚梳得齐整,便多了些端稳的雍容大气。

她的脸上没施什么粉黛,唯有两片唇,精工细琢,涂得亮汪汪的,随着她一阖一翕,便像日下的水波,粼粼闪着光,直晃人眼。

沈南宝愣了一愣,直想,原来这便是官家时来最宠爱的、她曾替她绣过翚翟的淑妃啊。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儿?

不对,是自己怎么会在她的宫殿。

像是瞧出了她的疑惑,淑妃眼梢泛起来笑纹,“你在皇城司受了苦,陈都护奉官家的令儿把你护送进来了宫,因想着我曾赏识你绣艺的情谊,官家便把你安放在了我宫里。”

是陈方彦救了她?

不是萧逸宸?

沈南宝恍若针刺一般,抻直了身,满目忧忧地瞧着她。

舌根受了伤,说不出话,但不妨碍沈南宝在掌心上写萧逸宸的名儿。

淑妃看清楚了字,眸底闪过一道忧光,她哀哀地搂过沈南宝的手,拍了拍沈南宝的手背,“他很好,你放心。”

其实换作旁人,沈南宝不敢这么问。

也只有淑妃,这个曾经从萧逸宸口中说出来的人儿,即便说得很公事公办,但并不妨碍她咂摸出两人私下里的关系。

沈南宝舒了口气,仿佛透尽了浑身力气,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

淑妃唇蠕了蠕,转过头,对跟来的一干宫女道:“你们先下去。”

等到阖了门,淑妃方才道:“他晓得你在这儿,托人来问了好多次,我呢,怕他担心,也怕他自责,遂没跟他说你受了伤,只说你被吓得,惊惧失神这才昏倒的。”

像拳头砸进了心窝子,掖不住的疼,沈南宝想哭,一浪一浪打上嗓子眼的紧涩都牵扯着舌根剧烈的疼。

淑妃见状,忙忙拍她的背,“你别太恸心!不然伤好得慢,到时候他来瞧你这样会难受的。”

沈南宝明白淑妃的话,可是那后知后觉的劫后余生,还有那些数不清的情绪,堆积在一块儿,让她止不住。

但现实往往容不得她多悱恻,浅金的窗户纸印上一道灰淡淡矮下去的身影儿,是适才出去的宫女敲响了门。

“主儿,官里要姑娘过去。”

淑妃道我晓得了,然后踅过身,细细打量沈南宝的脸盘,那淡琉璃色的眼珠子不晓得在思量什么,天光从上面溜过依然黯淡得很。

但很快的,淑妃透了口气,纤长的五指替她捵了捵睡皱的领儿,“来罢,我给你找一件合适的衣裳去面见官家。”

淑妃的成平殿与福宁殿相距得不算太远,走过宽而直耸入云天的夹道,再跨几道宫门便到了。

沈南宝到底不算得上什么太尊贵的身份,临到天子脚下,自然不能像淑妃一样挺直了腰板,遂塌着腰,把视线凝在跟前的玉阶上。

玉阶雕着踩云的龙腾,昨儿大概下了雪,今早虽被火者们洒扫过了,那一片片龙鳞上仍旧残存着水,太阳光黄黄一晒,磅礴又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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