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南宛又附和了一句,“上次乞巧节我半道碰见她和萧指挥使,还有陈小侯爷一道。当时我还没曾注意,但而今回想便愈发觉得蹊跷,萧指挥使那么个杀才见谁不是一副鼻孔扬到天际去?怎么当时就愿意跟着五妹妹一路去那个金银铺?”
容氏低头啜饮,温温脉脉的水溜过齿缝,夹缠出涩苦的味道,她不由地凛了眉,却长吁了口气,“所以可见是匪浅的关系。”
容氏忍不住抚掌笑,“匪浅得好,匪浅那便得让大娘子忌惮,得让大娘子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这样哪里还顾得了我们。”
就一如这次的事,两边都不管,尽装聋作哑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不过,”沈南宛眯起眼睛,“还是得再添点柴助点火,把这口风散出去,捎到大娘子耳边,叫她想出个‘对策’同五妹妹打擂台才是。”
这话引起容氏美好的畅想,她几乎都能看到彭氏落势,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当家主母!
容氏忍不住去握紧沈南宛的手,“到时,我作主了中馈,你嫁给知州通判家也有了底气,也可以像大姑娘那般硬仗腰子的说话了!”
彼时火烧眉毛的彭氏哪里晓得沉香轩的这些打算,她回到应楼阁,还没歇停口气儿,那沈南伊就在一壁踱着步的吵嚷。
“祖母不偏颇我们了,爹爹也不愿听我们的话了!这下是真真孤立无援了。”
“我们真真的要坐着等死么?”
“我还没说亲呢,难不成真真是要沦落到嫁穷酸秀才的地步?”
唔囔唔囔的一通话把自己吓得一脸惨白,剌剌擎了彭氏的手握住道:“母亲,要不,您去和萧指挥使说说好话,与他点利市?”
“母亲您说说您,好好的,怎么就非得做这起子事呢?不过一个下人罢了,值当您这么大费周章的么?”
一句接踵一句的话如同盐花儿,大刀阔斧地往彭氏伤口上洒,她忍不住地拍了桌子,“你个没心肝的!我做这些为了什么?你不知道?不是为了你,我能这么大费周章?你还这么气我,是想气死了我,你好到你爹爹跟前买一通惨,叫他怜悯了你,不撤你嫡女的身份?然后你好嫁给你那谢小伯爷,自个儿悠游快活?”
沈南伊一怔,顷刻便哭了起来,她脸上还有和容淇漪争斗后的红痕,衬着那煞白的脸色,如注的大泪,一副令人怜悯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直捅人肺管子。
“母亲,您扪心问问真真的是为我么?不应是为那个绿葵么?”
她陡然提到这么个名讳,叫彭氏心在腔子里猛地一蹦跶,“绿葵?你晓得什么了?”
那一霎消灭的怒意,肉眼可见的心虚,沈南伊眼瞧着,戚戚恻恻的笑,“所以母亲您根本就不是为了我……”
话音戛然而止在白茋匆匆踱进来的脚步里,还没等彭氏发问,人已泥首在地,直呼大事不好,“夫人,赵家那老俩口……被柳大人放了。”
彭氏身形明显一晃,不可置信地道:“放了?”
看着白茋点头,彭氏连嗫了三遍,“放了?怎么会放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身旁的啜泣声接连不断,铙钹一样敲得彭氏脑子都昏涨起来,于是再也忍不住,一股脑地拂了桌上的茶具,连带着托盘也砸在地上。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我还没死呐,就赶着给我哭丧!”
沈南伊如同当头棒喝,一霎闭紧了嘴巴,但哭得太厉害,声刹住了,气没刹住,在胸腔里四处乱蹿,撞得嗓子一下一下抽起了噎。
今个儿遭了那么多气,回到屋里又遭自个儿姐儿这么质问,彭氏一张脸铁青得不能再铁青,她扬了袖挥在沈南伊脸上,“脑子里都是豆腐渣的家伙,我怎么生出个你这个姑娘?你要是有沈南宝半点心性和脑子,我能至于走到而今这样的地步?你还说我是为了我自个儿?你怎么不自个儿扪心问问,多少次了,都是你扯我后腿!”
一番话连珠带炮的,砸得沈南伊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捂着被扇的脸颊,隔着泪眼地看着彭氏。
到底是自己肚里带出来的,心肠再狠也狠不到哪里去,当下叫沈南伊这么一看,彭氏心瞬间便软得跟浆糊软趴趴不成样了。
可不成样归不成样,现在不是粉墨登场,上演母女情深的时刻,所以彭氏撇过头,咬紧了后槽牙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点眼力见么?不晓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