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这般想,彭氏看向容氏母女,眼神越发的冷,“到底是容小娘享福,犯个错,被老爷骂一骂,罚一罚,关个禁闭罢了,也正正好全了容小娘你礼佛的清净,哪像我还得劳心劳力,替你兜着那些烂摊子!”
说到后面竟咬牙切齿起来。
沈南宛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当即要反驳,却被容氏狠狠拉住,只让她逶迤着哭。
彭氏见状,方才那点烦恼顿时被扫了个干净,神清气爽得厉害,嗤笑着领着沈南伊走出了东厅。
沈南宝这时才默默地走上前,喊了一声,“二姐姐。”
沈南宛身形一顿,猛地抬起头,深红了双目望她,“你是故意把佛经给我的。”
沈南宝点点头,嘴角微勾,“二姐姐果然聪明。”
容氏抱住沈南宛,恨得切齿,“四姑娘,我自认待你不错,宛姐儿也一向视你如亲妹,你为什么要这么陷害我们?”
“陷害?”
沈南宝歪着头,神情懵懂,转目看到容氏二人在地上抱作了一团,脸上忽而绽放出大的笑,在漏花窗捎进来的夕阳里,诡异而讽刺。
“小娘,你这话说得便错得很了,我不过是拿了佛经过来给你们看罢了,怎么就是陷害你们了?”
容氏一噎,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沈南宛若有所觉地看着她,眼神幽幽,“祖母说你不过有些小聪明罢了,而今看来倒不是。”
她这话掺了些威胁,沈南宝却不以为意地颔首,“承蒙二姐姐夸奖,不过二姐姐还是紧顾着自个儿罢,毕竟这事一出,必笃定了祖母要送你出去的念头。”
沈南宛豁地起身,“那又怎么样,就算我嫁给指挥使作妾,也比你嫁给那穷酸秀才的好。”
这话被人翻来覆去说了多次,像是深渊积压的气泡,跃上来,以为颇具威力,其实不过堪堪啵的一声,转瞬消弭。
自然也震慑不住沈南宝。
“其实我若是二姐姐,至于如今这等境地,哦不,在此之前,我便不会这么做。”
沈南宝睨下眸,丝毫没有错过沈南宛和容氏的神情,像是巨大的碾子,不断滚压着,推动着她们变化。
“毕竟于祖母于爹爹来说,庶出的儿女就是旁枝末节,只要嫡出的大根没动摇,那其他的都是能随意抛却的。”
容氏变了颜色,“你叫我和主母作对?想拿我作筏子?”
沈南宝咂然着摇头,“我从不把希望放诸旁人,我只是在告诉你们,今日这事败就败在你们没有全力以赴,心存侥幸,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要是换作我是小娘,当会与大娘子来个一决高下,反正是良籍出身,只要主母不恪妇道,被休下了堂,那就有得我扶摇直上,成那个续弦的机会。”
“这便是四妹妹当日所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沈南宝对上沈南宛讥笑的目光,没应是,只是反问她,“不然,二姐姐觉得这事本最应该是我来填补的,怎成了你?”
沈南宝看到沈南宛身形一怔,渐渐凝成了雕样,不再说话,直起了身,一如旁人择了角门而出。
下半晌的日头因先前闹的那么一通早就暗淡下去,挂在树梢上,将万物都勾出了一圈金边,院子角落里的荆桃因触不到天光,像掉进了泥淖污秽浑浊,两相交融,游廊便成了混沌的地界,一半是明,一半是暗。
方官便在这时,踏上了混沌,走上前来,“姐儿。”
沈南宝眯眼看她,神情透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城府,“你消息倒灵通。”
方官那张正气凛然的脸上,扯裂出不合时宜的笑容,“阖府众人都紧顾着宴席厅,不曾注意后院的动静。”
她说得很淡然。
直叫沈南宝都一阵错觉沈府高门大院其实不过是摆设罢了。
但沈南宝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萧逸宸只手遮天的功劳。
沈南宝定定心,拿出她那副装样儿的本领,点了点头,“那你也晓得如今我与你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方官抿起唇,弧度微不可察,“姐儿放心,大人都同小的说了,日后但凡姐儿需要什么,不止小的,大人也会尽力帮扶的。”
沈南宝颇有些尴尬地嗽了声,“即是如此,倒极好……”
或许是落了下乘,又或许是自己密谋划布,到最后还是让萧逸宸帮忙着补了缺漏,沈南宝凭添了丝懊恼,当即也没了好声气。
“不过你家大人也一向如此缜密,也罢,日后沉香轩各处,你便随意进出。”
吩咐完,沈南宝便领了风月进屋。
彼时日头全然落进了山里,院子里开始掌灯,一盏一盏的,白色的底,洇红的灯罩,叫烛火一烘,照出来像染透了胭脂的天水在波荡。
沈南宝白皙的面孔也因而染出了一层娇艳。
风月看着,蠕了蠕嘴巴,语气有些挫败又有些诘怨,“姐儿,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