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字写得再好又如何,而今还不是成了罪证。
沈南伊悠然想着,笑着去抓荃子手上的药方,“前些时候四妹妹行止有差,我叫四妹妹抄了《女诫》,倒是看过四妹妹的字,那写得惊天地泣鬼神,好看得很!”
她一边说,一边在沈南宛怔忪的视线里翻开了那张纸,嘴里还兀自念叨,“我倒来瞧瞧这药方上是不是四姑娘写……”
沈南伊瞪大了眼看着纸上的字迹,方才的信誓旦旦像是一口热粥堵在了嗓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烫得她心跳如鼓,面红耳赤起来。
沈莳瞧出她的异样,皱了眉,“怎么了?”
风月却很快反应了过来,指着那张纸道:“你这个荃子,先前报信报不准确没打得你满地找牙,如今你又来满嘴胡言!这根本就不是我们四姑娘的东西,我们四姑娘素日用纸都是玉版宣,哪用得了这般好的连史纸!”
沈莳却听得纳闷了起来,“什么玉版宣,什么连史纸,哥儿姐儿用的不都是连史纸。”
这话简直将彭氏的偏颇架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公开处刑。
这不应罢,从房中一搜,从管事处一问便知。
这应罢,不仅替沈南宝洗脱了嫌疑,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彭氏这时倒有些庆幸起沈莳打发了那些夫人,不然自己贤惠的名声真坐不住。
风月却管不得那么多,自进府以来替姐儿报的那些不平,仿佛因为这么一张纸豁开了口子,一涌而泻.了出来。
“老爷,实不相瞒,我们家姐儿因着生母,又因着是被商贾养大的,身份一向为人苟訾,而大娘子又有大姑娘,自然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这些个下人便看菜下碟,见缝插针地克扣我们姐儿的用度,就是纸张上也用足的心思,给了我们姐儿差一等的玉版宣,至于人手这些,老爷您也是知晓的,小的见着都觉得委屈,没想姐儿却同小的说,她是罪妇生的应当替母亲赎罪……”
风月越说越激动,竟哭了起来,“也幸得好这些下人克扣,所以如今这脏水泼过来,姐儿还有理由可辩,不然……”
风月再蠢也晓得,如今要紧的是洗清嫌疑,至于彭氏那些偏颇,以及彭氏的陷害,自由着沈莳扪心猜测,明察秋毫,她们可插不上嘴。
荃子却有些不甘,没有底气地反驳,“万一,四姑娘故意……”
沈南伊是彭氏肚子托生出来的,哪里不晓得沈南伊那神情暗指写这药方的另有其人。
如今细细想来,这事也蹊跷,沈南宝也不是那么愚蠹的人,用其他手段不成,非得用下药这么个手段把自个儿推上风口浪尖。
更何况这个荃子……
她是没忘记前些时候容氏还替他求情来着。
她还以为是容氏念佛念久了,性儿变得越发善了。
没想是替自己人求情。
倒极好,就插手中馈小半月的光景,竟收买到了人心。
还利用这么个人,煽风点火竟让她来充这个冤大头,索性伊姐儿识出了字迹不同,不然如今自个儿还在这里和沈南宝鹬蚌相争,让容氏他们渔翁得利。
彭氏越想越气,为洗脱自己的嫌疑,也为出心中这口恶气,彭氏当机立断的顺着风月给的台阶下。
“这,这原是我没顾及得好,如今却成了四姑娘洗清嫌疑的罪证,这大概便是佛祖说得‘因果报应’罢。”
因果报应被她咬得很重。
听得沈南宛颜色一变。
彭氏自然没错过她的神情,暗恨着咬牙,也自然而然擤了鼻子乜向荃子,“郑妈妈把这个满嘴喷粪的杀才给我扠住了,让张管事好好严刑拷打一番,且得吐出到底是谁指使得他栽赃陷害!也得问清楚了到底是谁乱造的药方,害得老太太突然晕厥!”
不是她的人,也不是老太太的人。
彭氏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那张士廉又因着荃子这么一通把他平日拜高踩低的事情揭发出来,心中有怨更不会下轻手。
沈南宛似乎也料到自己仿佛这一通算计,没算计成后的穷途末路,脸都白完了。
容氏神情倒还算是泰然,她拿捏住了荃子,能让荃子去替宛姐儿做这事自然是有自己的底气……
彭氏哪里不晓得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当即冷笑了一声,“若他不招供,不必打发了人牙子,直接拿了他家里那几口人去衙门来审,我就不信他吐不出个什么来!”
提及家人,荃子哪里还敢作锯嘴的葫芦,当即膝行着去抓沈南宛的脚,“二姑娘,二姑娘,小的是听你的话才这般说得,您可得救救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