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房间内,登时充斥着他压抑且竭力克制的哭声。
“阿珺不怕,嫂嫂在。”瑶娘用袖子为他擦了擦汗,轻柔地安抚他,滂沱澎 湃的逆流中,他俩抓紧彼此,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那般小心翼翼,如此害怕松开。
“父亲……母亲……大哥……小妹……顾叔……”顾怀珺呜咽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凄凉,一点,一点,就像钻进众人耳里,就连阿六一个硬汉,都听得险些流下眼泪。
“阿珺,你还有嫂嫂,你还有嫂嫂……”瑶娘眼眶也跟着湿润了,她不敢让顾怀珺看到,仍旧努力微笑着,这样的她,使得众人更心疼了。
失去至亲的痛苦,虞清欢不是没有体会过,但对于顾家灭门之仇来说,她所遭受的苦难,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无法想象,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几究竟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才带着身怀六甲的嫂子,逃到这淇州的边境。
他的身上,新旧伤口加在一起,就连块好地儿都没有,这还未长开的少年,用他单薄的身子,用他的生命,履行着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他护住了他的嫂嫂,保住了他大哥的血脉。
纵使虞清欢把自己的心打造得坚硬,也被触及那最深处的柔软。
“嫂嫂……”顾怀珺低低地唤着,身子一颤一颤,就像凄惶无依的鸟雀。
他们谁都没开口安慰,因为他们知道,再动人心弦的语言,在这对叔嫂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就像被世界抛弃的人,更像茫茫大海中的孤岛,只有他们自己,才是彼此的救赎。
“阿珺,嫂嫂在,别怕,嫂嫂在。”瑶娘声音极尽轻柔,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顾怀珺。
虞清欢的泪,终于奔涌而出。
前世,她只不过是个耽于情爱的女子,再凄惨的下场,也只是她一个人承受,可这世上,总有人比自己承受更多的苦难。
那么她,凭什么能够获得第二次生命?老天凭什么让她这样从没有拯救过任何人的人重活一次?
这一刻,虞清欢告诉自己,她的存在,从来不是为了向秦臻复仇,而是为了那即将凄惨死去的十数万生命。
她不是神,拯救不了世人,但她会用自己的能力,就算蝼撼树,也要在命运的滚滚洪流中找到一线生机。
“嫂嫂,我好疼,好疼啊……”顾怀珺终于忍受不住,嘶声叫着。
虞清欢就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表情,渐渐转变成令人心悸的样子,惶恐,愤怒,绝望,仇恨。
“让开!”虞清欢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推开长孙焘,毫不犹豫地咬破手腕,将手凑到顾怀珺嘴边。
炽艳殷红的血,一点点流进少年的口中,他的神色,也因吞 咽虞清欢的血,渐渐舒缓下来,他终于,不再痛苦地挣扎颤 抖,不再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愤怒咆哮,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长孙焘,也将最后一道伤口缝合完毕。
瑶娘松了口气,但仍然紧紧地握住顾怀珺的手,片刻都不肯放开。
“够了!”长孙焘低喝一声,把虞清欢拉到身边,用纱布裹住她咬破的手腕,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动作十分粗鲁,一点都不懂得下手轻些,带着泄愤的意味,“虞清欢,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虞清欢看着自己被裹成大粽子的手,脸色有些虚弱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并没有因为失血而失去神采,流光奕奕地看着长孙焘:“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长孙焘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本王也关心猪。你这蠢货,脑袋要是再这样不清醒,干脆把头伸进马厩里被驴踹几脚,或者直接找头鹈鹕,把脑袋放进它的嘴里夹一下,或许能让你知道轻重二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