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慎重的念头在两百多颗“珍珠”上扫过,惊问:“难道罪民的真正身份,都是如您这般,在经受一世又一世轮回无尽的折磨?”
也即是说,每一个罪民,都要指着一位“宿慧源头”,看似一代又一代、身份各异的罪民, 却是一条垂直向下的线,是一个个宿慧源头套上不同的马甲而已。
这么一想,此界与罪民之间的关系,远比之前想得更加复杂。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在对这些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就贸然把这群“真·佛爷”带回去,是不是有些太冒失?
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显然也不可能就此打住。
不过,一个念头也不由得从他心中冒出来:据说修佛到了极致, 个个都是人精,那么,我和他们,谁才是那个垂钓的,谁才是那个上钩的?
自称自己真名乃阿栗弗多的珠子解释道:“大体如此,不过,这也是充满变化的,有人在这无尽的折磨中放弃了坚持,选择与世界和解,自然便不再是罪民,这种‘幡然悔悟’者,有过罪民这层经历而又成功上岸者,在世界那里有着特殊的地位,会受到世界的重点关注和垂青。”
秦慎重心道,这在有的世界叫神眷者, 神之选民, 有的世界则叫世界之子、天选之子、命运之子、奇迹之子……无论叫什么名字,每个世界都有这样一个群体, 在他们面前, 世界规则都会“选择性的执法”。
而邪佛世界果然够邪性,要想成为此界的世界之子,必须先去“轮回监狱”里蹲号子,然后还得成功从里面走出来,这才能达成这项成就,这也算是邪佛世界特色的下基层吧?
“而其他众生,若是在某一刹那参透佛道真谛,自然也会成为罪民,成为新的宿慧源头。”
此刻,秦慎重心中产生一股强烈的悸动。
从这些“罪民”诞生的流程,他们更是此界天选之子必经的一道流程,可以说,世界对他们有着远超寻常佛修的期待!
他们,都是世界无数年来,一代又一代积累收集起来的珍品收藏!
所以,世界对他们的关注必定远超其他人。
若自己此次只是带回去一个两个,世界可能还会“眼瞎”, 可他不相信一次打包带走两百多个, 邪佛世界都还傻乎乎的毫不知情。
更大的可能是,在那位老者死掉, 阿栗弗多全部意识回归的那一刻,世界的目光就已经投注了过来,而当他一网兜“打捞”起两百多颗“珍珠”的现在,他相信,邪佛世界的天道意志已经全方位无死角的关注到了这里。
在他想来,自己的行径就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闯进豪宅行窃的蟊贼,将主人家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珍宝打包偷走,若自己是那躲在暗处,通过监控将一切看了个明明白白的主人家,若是手中有枪,绝对已经提枪就射!
可是,他却感觉周围空间非常平静,毫无异常,也没有一道天雷朝自己劈来。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好端端的没死?!
他很疑惑。
他立刻道:“此界天道真就让我带着你们平平安安离开吗?”
这句话里面,有一个隐含的必然前提,那就是他已经确定,自己现在所做种种都在此界天道的关注之下。
阿栗弗多的回答依然是那么风轻云淡,似乎一点也不为他揭破这些而感觉惊讶。
“为什么不呢?”
这话轻飘飘的,却深深的烙在秦慎重心灵之中,如有回音一般,来回激荡不止。
为什么不呢……什么不呢……不呢……呢……
直到最后,他所化光团携着好大一堆玩意儿从此界消失,这个仿佛回答的问题依然在他心中来回激荡。
……
“确实,为什么不呢?祂又没什么损失,甚至,这正是祂所乐见的啊!”人身姜不苦对秦慎重如此如此安慰道。
此刻,秦慎重已经回归九州世界的飞升池。
那些随他一起过去,一直寄附在他念头深处,所谓“拖家带口”的一群元婴境修者也各回本体,现在正在赶紧整理所得,将这些年的经历领悟统统化作资粮,修为也因之突飞猛进,效率远比他们宅在九州蓝星之内闭关苦修强多了,而且,只从他们身上泄露的隐晦气机就可以看出,虽然也是元婴境界的突破,可其中却很有一些新鲜的东西。
而被秦慎重一起带过来的两百多颗“珍珠”则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被镇压在飞升池底部,也是因为这么多“外来物种”的出现,第一时间便触发了姜不苦设下的最高警戒,整个九州世界在这一刻立刻化作一个罩子,将这些外来物镇压隔绝在内部。
穿越过来的秦慎重正在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体,感觉有些新鲜,有些生涩,也有很多新的体悟,但他却没有时间去仔细揣摩体悟,他只感觉身子一晃,下一刻便出现在飞升池上空那座亭子之内,而九州之主就坐在其中。
人身姜不苦看着他,也没有显得过分急切,笑着招呼道:“坐!”
眼神中,有着彼此之间都能感受到的一份亲切。
因为两人有着一份特殊的香火情,当年姜不苦以姜平身份重走修行路时,秦慎重曾以老师的身份为他授过课的。
秦慎重当然知道九州之主为何这么急着把自己拎过来,先大略讲了下自己在邪佛世界度过的这些年,而后,重点说了这次与罪民的初接触,直到回归那一刻的种种,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秦慎重很是自责。
在没有了解清楚的情况下就把这么一堆“危险品”往家里带,而且,还惊动了邪佛世界的天道意志,原本是偷偷潜入对方家里搞事,现在却变成了明牌……无论是他这任务本身,还是蓝星对邪佛世界的战略规划,都因他这次行动而剧变。
他甚至担心因为这事危及其他穿越去邪佛世界之人的安全。
所以,他心中非常自责,也第一次感受到因责任而带来的压力。
以往,哪怕是一次次冒死去往他界,他都是孤身行动,只需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成功固然很好,失败最多也就危及到他自己,所以,他的行事基本是由好奇心、直觉、心情这些因素引导,鲜有详细的计划规划。
譬如这次任务,以正常的任务思维,自己就不该一开始就去见阿栗弗多这个堪称最终boss级的老怪,而是应该从症状最轻微的普通罪民入手,从外围开始,一点点深入,而不是一开始就去面对一个能够将自己心思看透的老怪。
这让他显得自责而沮丧。
见他如此,姜不苦反过来安慰他。
“至少这一次,结果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