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双方军阵即将脱离的那一刻,其人忽然一声暴喝,宛若雷鸣,继而浑身金光四溢浓厚如流遮蔽身形不可视,以至于胯下战马哀鸣一声,当场身亡,都无人察觉,也无几人能看清他此时是双手执刀向前劈斩。
但无所谓了,因为所有人,无论是真气阵中的这些人,还是周围战场的两军将士,都被两阵交汇点上方四五丈空中那柄忽然出现的巨大金刀所吸引了。
刀长足足长六丈有余,金光闪闪,空中自鸣,且与薛常雄那柄常佩直刀形状完全无二,望之仿佛神物。
那一刻,张行终于明白,所谓至尊神人们斩杀真龙的过程是怎么来的了。
宗师全力,有此一刀,真要是让薛常雄这厮到了大宗师的顶点,四十米的大刀抡起来,真砍不动分山君吗?
没错,这一瞬间,明明遭遇到巨大危机的张三,居然想的是——分山君果然也是可以杀的。
刚刚落回来的白有思面色发白,仓促顺着她的长剑凝结光芒,却明显赶不及,关键时刻,乃是紫面天王雄伯南亲自夺来“黜”字大旗,一声怒吼,将全身紫霞真气尽数顺着大旗卷出,迎着金刀向上一挥。
但这一次,紫气消散,金刀却只是向上一抬,稍微一顿,消散了一丈长短,便重新凝练成形,继续落下不停。
雄伯南也狼狈落地,只是旗杆打了好几个滚,方才起身,却明显有些行动艰难。
见此情形,原本还在蓄力的徐师仁和伍惊风二人不敢怠慢,一箭飞出,一卷腾起,但也同样只是一抬、一顿,甚至二人仓促之联手,也只是与雄伯南效果仿佛,金刀此时依然有四丈长,然后重新凝练成型,重新斩下。
按照张行和整个大阵的移动速度,根本躲不开的。
故此,白有思虽艺高人胆大,稍微拖延蓄气,此时也不敢等了,刚要仿效迎上,却不料,就在这时,一旁张行忽然一扭头,看到一侧景象,陡然大喊起来:“三娘,擦着地,去击他大阵!不要管刀!”
白三娘来不及多想,拽下已经有些歪斜的武士冠,脚下一蹬,几乎是贴着地直直向敌阵腾起,然后凭着真气触感,刚刚来到两阵相交之地,便奋力擦着地面挥出手中长剑来。
长剑卷动着三丈有余的金光,向前做出拼死一击,却居然成功将本阵真气砸入到了对方阵中,带来了许多哀嚎声。
战场上,安静了片刻,因为那柄金刀忽然凭空消散到只有一两丈长,然后落在灰白色的寒冰真气大阵上,造成了不小得动静后,便消散不见。
与此同时,黜龙军的灰白色寒冰大阵依然存在,倒是官军的辉光大阵好像闪了一闪,似乎是消失了一下,才重新出现。
张行抹了一把鼻子,将鼻血甩下,重新立定,当场大笑,周围几名参与其中的成丹高手醒悟过来,也都各自大笑。
原本抖如筛糠的陈斌,此时更是疯狂大笑,朝着对面来喊:“薛常雄,看到没有?河北地气不在你!天地日月,三辉四御都在厌弃你!”
而对面阵中,立在那里的薛常雄身上金光非但散开,甚至对比之前的“大日”形态都显得有些暗淡起来,却只是不言。
至于他身侧的慕容正言,早已经瘫在一只马尸之侧,浑身浴血,也只是来喘粗气。
原来,薛常雄之前为了奋力行此一击,非但自家倾尽全力,自然也奋力借了军阵之力,却将替他主持的大阵的慕容正言暴露了出来。
刚刚那一刻,张行陡然发现,对面的辉光大阵下半截,几乎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倒像是寒冰真气居多,并且隔着些许真气,尚能看到有人在那里持长槊插地施展真气,虽不晓得是谁,但也能大概明白,薛常雄为了施展这一招,必然是将真气大阵的运行分给了此人许多。
而无论如何,与那面过于强大的金刀相比,这个寒冰真气的主人才是这个体系的弱点。
故此,在他的提醒下,白有思奋力一击,选择了直接击向了已经被寒冰真气取代的大阵底层,然后果然奏效,直接将大阵运转者给当场击倒。
失去了大阵运作提供的真气海,薛常雄的金刀威力大大缩水,攻击自然没了预想中的效果。
“九刀了吧?”周围喊杀声忽然再起,而且更胜之前,张行也收起笑意,就在黄骠马上睥睨来问。
“管什么九刀?”伍惊风双目圆睁,盯着对面的薛常雄振奋莫名。“就在此处斩了薛老贼!”
“何必如此?”陈斌回过神来,努力来劝。“薛常雄毕竟是宗师,天知道还有没有余力?而刚刚那一回合,虽无直接斩获,但动静如此之大,恰如夺旗一般,震动战场……我们赶紧趁此时机去击溃王瑜部属,则官军全线崩溃就在眼前。”
“说得对。”张行点头,却只在马上大略一扫,复又迅速下了军令。“但咱们不去打王瑜!”
伍惊风有些不满,但也忍住,倒是陈斌闻言一时不解:“为何如此?”
“因为我们此时落在了对方军阵的东南面,去打王瑜可能还要过一遍真气军阵。”张行脱口而对。“而我们东南侧的冯字旗号更南面,打着慕容旗号的一支兵马似乎也挺容易对付。”
陈斌恍然:“不错,刚刚替薛常雄主持军阵的寒冰真气高手必然是慕容正言!他既然在此处,部属那里自然虚弱!”
“我还真不知道是这回事。”张行一面启动军阵往东南面开道,一面诧异回应。“我只是晓得那边的尚怀恩营稍弱,结果正当他面做围攻的慕容部却始终与对面进攻辅伯石营的官军进展相当,俨然是主将没有多少战意,刻意为之……”
陈斌愕然,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将军,对不住了。”
眼看着黜龙军的寒冰大阵一如既往的趁势拉开距离,靠在马尸上的慕容正言终于干咳了一声。“实在是我修为不精。”
“不怪你。”薛常雄立在原地,言语萧索。“你能过来,我已经很感激了……陈斌那厮说的对,河北地气不在我,我过于自以为是了。”
慕容正言欲言又止。
此时,薛常雄又上了一匹马,却难掩疲色,也没有再动,只是勉强维持着真气军阵,遥遥去看远去的灰白色黜龙军大阵和更远处已经全线压来的黜龙军大阵罢了。
而看了片刻,薛大将军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来对还在地上的慕容正言:“慕容将军,他们似乎察觉到你在这里受了伤,便趁势冲过了老六和冯端的部众,直奔你部而去,而且贼军大阵已经上来,你部似乎还有被包围的危险……而我现在已经没力气运行大阵过去阻拦了……便是去阻拦,你部怕是也保不住。”
慕容正言一声苦笑,继而仰天一叹。
但片刻后,这位名将似乎是缓过劲来,非但制止了心腹来扶,反而按着马尸在血泊中来劝马上的薛常雄:
“大将军,听我一言,此战将败,切不可存了负气之态,该走就走!须知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但千古容易也只一死……将军不必如此看我……须知道,便是大宗师不能证位,人死了,也就什么就都没了,而大将军便是失了争雄河北的心气,也该为几位公子考量……没了你,要我说,就贵家几位公子,空有一番修为和些许兵马,也只是张三这种人杰、罗术那种滑头、白李那些贵种手里的玩物而已。”
一开始薛常雄便诧异回头,认真听到最后,反而不解:“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现在的情状,你这般结果,反而劝我惜身吗?你自己徒劳过来送了半条命扔在这里,怎么不惜身?而且马上军队部众便要全丢掉了!”
“我有自己难处。”慕容正言言辞恳切。“大将军,我们慕容氏当年煊赫数代,甚至一度争霸于北,在河北前后建立数国……也正是为此,等家世衰弱后便有规矩,凡事对上尽忠尽力,方可存身……其实,不瞒大将军,王伏贝曾阵前劝我惜命,我族弟也劝我惜命,可实际上,他们不晓得,慕容氏真正当家当年的子弟根本不能干那种事情,否则反而使家族不能存身立命。”
薛常雄愣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悔不能用你。”
说着,复又指向了一名慕容氏家将:“带你家将军出阵向北,不要管别的,直接过马脸河,往河间走吧!”
那家将如释重负,匆匆将骨头不知道折了多少根的慕容正言放上一匹马,然后自骑了一匹,头也不回的往北走了。
另一边,薛常雄立在原地,勒马观战,眼看着慕容部被打着窦、单、尚旗号的贼军三营围攻,然后那贼首张三亲督真气大阵在其中横冲直撞,不过片刻便将慕容部打的稀烂,直接溃散而逃……随即,黜龙军就在彼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重兵优势部,复又奋力往北急攻冯端部。
见此情形,饶是已经失了心气,薛大将军还是忍不住闭目不言,同时身侧的真气大阵却是渐渐熄了,甚至有人零散逃窜也不做反应了。
片刻后,一阵惊呼传来。
薛常雄再度睁开眼睛,然后惊讶的发现,前方贼人左翼,也就是自己右前方的贼军,应该是贼军中大头领辅伯石的营内,陡然从自己侧后方放出了数百众长刀、长枪排兵。
这些长刀、长枪兵排列整齐、训练有素,而且人高马大,一时刀枪如林,宛如战场上陡然出现的什么梳子一样,直接向前推进,所当披靡。
但是,右翼这里,相较于承受了较大打击的王长谐部,只有少部分受到冲击的王瑜部忽然就垮了,比左翼的冯端部还快!
与此同时,对面的寒冰真气大阵也已经散开,明显有凝丹、成丹高手反复往来,随即,更远处,贼军的十五营大阵的后两排似乎是得到了军令,立即毫无顾忌的展开阵型,从更外侧朝着官军大队包裹而来。
恰如锋矢展翼。
“传令各部有序撤军,依靠大营层层抵抗。”薛常雄冷静的下达了最准确最合理的军令。
然后,他本人调转马头,本欲直接归营,但看到因为寒冰真气和辉光真气反复扫过而宛如被画了许多笔画的大地时,他脑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了叛徒陈斌的那句话:
“河北地气不在你!”
ps:作息果然一夜崩掉……太脆弱了……而且你们不说我都没意识到,开书一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