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滚,浊漳水北岸,一群人狼狈逃窜,以至于那面红底的黜字旗都被弃置在污泥中,为人践踏。
“浮桥被烧,首席可还能施展真气封冻住河面?”一人焦急来问,乃是黜龙帮龙头李定。
“不够了。”黜龙帮首席张行虽然狼狈,却也冷静。“事到如今,咱们不要顾忌追兵了,一起腾跃起来,分路逃回去吧!”
几人面色惨白,但几乎是一瞬间,包括李定在内,几名头领却只是一咬牙,便不顾一切腾跃起来,抢先遁走,这一遁,直接引来身后战场的注意,一柄巨大的金刀从天空凭空出现,仿佛斩破了虚空而出一般,继而显现在了浊漳水之上。
下一刻,金刀斩落凡尘,居然将浊漳水给凭空斩断,后续水流继续流淌,水位立即下降,而上游水流却在半空中聚积起来,水位越来越高,却不往两侧散去,端是神奇。
这个时候,一人闪在近乎绝望的张行几人上空,冷冷来笑,其人言辞狠戾,明显是在发泄:“张行,你可曾想到我临阵突破大宗师?可曾想到我是诈降?可曾想到幽州军会倾巢而出渡河来援?而你现在还有几分真气,可还有生路?白三娘被魏文达引诱到巨马水,可还能赶回来救你?”
张行抬起头看向空中那人,面无表情:“薛常雄,你莫要觉得今日除掉我便能高枕无忧,陈斌在邺城,窦立德更是全军回去,他二人精诚合作,你迟早还是要死在这河间!胜的还是黜龙帮!”
“就凭他们俩?!一个堪称家奴的属吏,一个被我打的只能在高鸡泊吃水草的草寇,还能胜我?更不要说,人尽皆知,这二人水火不容!”薛常雄只觉得荒唐。
“同样一人,在你手下只是一私人属吏,在我手下是管着二十余郡,执掌泰阿的相公;同样一人,在你眼中是高鸡泊吃草的草寇,在我眼里是能团结整个河北的义军领袖:便是他们有所不合,可你既要除我,我虽死,志气犹存,他们也必然能摒除前嫌,精诚团结,卷土重来!”张行站在那里,丝毫不惧。
薛常雄大怒,血涌起来,金刀竖起,直直刺下,将那张行当场斩做两断,犹然不足,只在那里破口大骂:“偏你们这些人能知天机晓人心是不是?!我看你还能不能晓?!”
喝骂之后,气血落下,不知为何,反而觉得不安起来,乃是心里信了个七八分,自己迟早还会落在窦立德和陈斌这两个曾经对自己来说算是脚下烂泥的人手里。
然而,这种心忧难平刚刚起来而已,忽然间,随着脚下那张行的身体生机断绝,天地陡然变色,风雨雷电冰雹日月光晕齐现,薛常雄面色微动,心中醒悟过来,这张行果然是天命之人,自己此举竟是逆天而行……但似乎又没有多少惊讶?
惊惶之下,一阵疾风卷着劲雨吹来,竟然穿破其人护体真气,激的这位新上位的大宗师一个冷颤,然后从榻上惊醒了过来。
喜怒交加,竟只是一场梦。
然而,出了一身冷汗的薛常雄心知肚明,自己便不是如梦中成了大宗师,也是个老牌的宗师,如何不晓得什么叫做心血来潮?
做这个梦,也就是说明事情要有天大的变化,自家的命运很可能马上就会被决定了。
但是,只在榻上喘了两口气,听着外面虫鸣,薛常雄复又觉得无奈起来……因为不要说是他感应到了,便是这城里城外随便一个队将都晓得决定命运的时候到了。
现在是三月十一的深夜,前日开始,河间周边最近的四个县已经有三个县落入黜龙贼手里了,昨日黜龙军各部主力就已经就位从而完成半包围,今日早上就已经大举出动,明日晚间就能来到河间城下,而幽州军主力也出现在了滹沱河对岸几十里外的地方,要想支援也就是明日的事情了。
生死荣辱,就是明日,且只能是明日。
想到这里,薛常雄还是勉强振作起来,便从榻上起身,披着衣服来到屋外,本想遣人去喊慕容正言的,但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决定不去打扰双腿残废的对方,反而只喊来了幼子薛万全与义子罗信,重新复盘明日的计划。
二人此时还没有睡觉,甚至有些振奋之态,见到薛常雄后也是一副昂然姿态。
“父亲大人放心,明日早间大会,只摆出安抚的姿态,先说清楚道理让大家同进退起来,然后上午放开府库,大肆赏赐,下午告知全军,黜龙贼不满我们放空府库,要所有人交还财帛,还要十一抽杀……鼓噪起来后,就一起出城。”薛万全先行来言。“计划种种,绝不会出错,明日早间鼓噪的人我也刚刚找好了。”
“明日中午之前,幽州军所有步兵就会抵达滹沱河,从我们留好的渡口过来支援我们,出现在我们的侧后方,而两万最关键的骑兵,会利用机动优势,绕过今日渡河的李定部,从饶阳后方的安平渡河,进行一场大侧击。”罗信也随即叙述道。
“李定卡在饶阳是有缘故的,滹沱河在饶阳那里恰好是支流汇集点,往东只有一条主干,往西却有足足三四条支流……从安平渡河,要连续穿过这几条支流,会不会来不及?”薛常雄象征性的对之前早已经烂熟于心的计划提出一点质疑。
“不会的。”罗信都是满满信心。“那几条支流我亲自去侦查过,春日水没涨起来,滹沱河到河间这段都能搭浮桥轻松过来,那几条支流的浅滩完全可以让骑兵泅渡!”
话到这里,罗信顿了一顿继续宽慰:“义父大人放心,我马上就走,去滹沱河北面找到我岳父魏文达,亲自为他的骑兵带路……便是退一万步说,那几条支流恰好今夜水涨,我也能及时带他们回转,从河间城北面渡河。”
“不错。”薛万全也赶紧插嘴。“父亲,义弟这般做便是万全之计了,你不必忧虑。”
薛常雄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听到万全之计之后反而放弃了讨论的心思……因为他很清楚,一开始就清楚,哪怕是计划完全得到施行,最后决战也不过是三分胜算。而实际上,这个计划过程必然会出现动乱,幽州军肯定不能及时、完全的到位,河间大营明日重整人心反击过程中肯定会出现人心离散,出现指挥不畅,出现临战逃脱与倒戈。
哪来的万全?
唯独,战争是有自己法则的,一旦开始运行起来,就会抛弃一些战争外的东西,所以黜龙军也不可能万全,总能给他留下一搏的机会,所以才想着打一仗,拼了命打一仗,以求不受辱罢了。
可是现在,现在自己的儿子和义子还想着万全,分明说明他们对战争本身的看法幼稚到可笑的地步,也让薛常雄真切产生了一丝动摇……自家是看的清楚,定了决心,但真要为一己之念,坏了这些年轻子侄的前途与性命吗?
他们知道个什么呀?
片刻挣扎后,薛常雄强压种种心思,看向了自己还算喜爱的义子罗信:“既是如此,阿信现在就走吧,务必随幽州军骑兵主力行动。”
罗信不敢怠慢,只一拱手,便匆匆而去。
且不管薛常雄今夜如何难再眠,只说罗信出了城,打马飞奔,为了验证河间城北面浮桥,他甚至没有选择腾跃过河换马,而是亲自于夜间打马走桥,甚至还反复在这几座搭好的浮桥上反复往来了几次,这才继续北上。
此时时间还没来到三更。
事实上,当罗信抵达博野城东十五里的一处市镇内,见到幽州大营的前都督、振威大将军,昔日十八骑出身的骑军副帅齐红山时,正好算是到了三更时分。
而让罗信感到诧异的是,虽然充当军营的整个城镇陷入到了沉寂,可这位出身红山、身材高大的主将却居然没有入睡,反而端坐炯炯,充作中军大帐的那个高坡上的小院子也灯火通明。
“少将军不知道,那李定兵少,渡河后明明只该防御,却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主动朝我们发起了攻击,西南面冯、韩两位将军那里都有哨骑来报,说是遭遇了夜间突袭。”见到对方主动来问,齐红山叹了口气,便告知了原委。“只能说,这李定果然不是个善茬子,这招以攻为守,确实厉害,咱们明日想甩开他就难了。”
罗信脸色难看到极致……眼下局势当然还没那么糟,甚至算是在情理之中,但联想到刚刚自己对义父所言的“万全”二字,这情理之中的局势,却反而更加让人感觉羞耻起来……哪来的万全?
情理之中的局势都没有推出来。
更何况,只说军事,就凭人家李定这一手,明日绕行饶阳走安平的大迂回、大侧击会不会受阻?便是没受阻,也会被缠下来许多兵马吧?
“少将军不必这般忧虑过度。”齐红山见状晓得对方心思,便来安慰。“按照之前的情报李定此次所督的只有七八个营,其中两个营还留在了上游,而且还都是步骑混合的营头,明日真动起来,他们拦不住我们许多人,大队骑兵还是能过去的。”
罗信心知肚明,三更半夜的,这种军事动乱自己根本没资格掺和,便也胡乱点了头,却又忍不住来问:“冯韩两位叔父应该能拦住李定吧?不会再出乱子了吧?”
“我不想瞒着少将军。”齐红山沉吟片刻,却是干笑了一声。“若是觉得老冯老韩就能保稳顶住了,我何必这般警惕起来?莫忘了,人家还有三位宗师呢!”
灯火通明的大帐中,罗信心下一沉。
“雄伯南早年就是河北第一高手,别人不晓得,我跟魏将军却是他的熟人,认识了快二十年,他的修为、身手只在魏将军之上;牛河牛督公更是早年公认的宗师第一,也没听说人伤了,不行了;至于那个白三娘,传的有些玄乎,但是按照传言打个对折,刺龙是假的,可杀了东夷人的宗师总做不得假。”齐红山如数家珍的同时明显有些无奈。“薛常雄是主帅,河间大营又人心惶惶,他只能留在河间城里,人家黜龙帮就没这么多限制了……若是人家认定了咱们幽州兵是最大的威胁,让三位宗师带队,直接破了冯韩两营,也是没奈何的,救都没法救……不过,韩将军的营寨离得近,夜间使用宗师那个层次的真气外显,应该能瞅到……但现在还没有。”
罗信只是胡乱点头,刚要再问什么,却忽然一愣,然后几乎与那齐红山一起看向了市镇的西南面,然后齐齐色变。
“怎么说?”罗信紧张来问。“是叔父安排的防卫部队回来了?还是冯韩两位叔父谁撑不住撤回来了?”
“立即点火。”齐红山没有理会罗信,而是直接朝院子里的其他人下令。“让集镇里的士卒按规制依次起身披挂,顺序不能乱,将战马赶到中军这里一部分,分到各部各处一部分,只留几百匹在战马留在市镇北面……让王汉去做准备,等前面一交战他就直接带人上马,绕后突击!”
罗信看到对方应对妥当,稍微放下心来。
而齐红山也终于得空对罗信说话:“我只派了哨骑,没有成建制的部队撒出去……不是败兵就是贼军夜间迷路漏过来一两个营,但也有可能是贼军不愿意遮掩了……但不管如何,少将军你都赶紧走吧!我之前就向魏将军请了援兵的,你顺着官道往高阳那边走,遇到援军就让他们速速来支援。”
罗信当然不会矫情,但想了一想,他还是决定稍待:“我再等一等……看看是不是漏过来的小股贼军?”
齐红山立即颔首,也不多言。
旋即,整个大营,或者说整个市镇有条不紊的活动开来……灯火被点燃,市镇被照亮,人员战马开始往来不断,宛若一个巨大的活物于夜中苏醒过来一般,而随着一道又一道军令下达,外围阵地和防区也被建立了起来,就好像活物开始披甲执锐一般。
罗信没有施展真气,只是跟随齐红山一起手动爬上了这个充作中军大营小院的高墙,彼处有一个临时搭建加高的望楼。登上此处,便死死盯住了西南面……而片刻后,彼处就好像在回应突然亮起的幽州军驻地一般,也在黑幕中开始亮起灯火,而且接连不断。
须臾片刻,竟连成一片。
很显然,这是成建制的黜龙贼来了,而出乎意料,来到滹沱河北就渐渐不安的罗信目睹了这一幕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个营……未必是漏过来的,更像是故意来惊扰和撕咬,防止我们支援的。”
齐红山没有评论这个判断,反而催促:“少将军可以走了,速速往北面去找援军!”
罗信这次没有再拖延,也没有遮掩修为,一个腾跃往镇北而去,来到彼处,寻到一匹马,就飞也似的顺着北面官道去了。行了十数里,身后喊杀声反而渐大,然后果然迎面撞上一彪人马,正是来援的幽州军新锐侯君束及其带领的两千幽州骑兵,乃是因为屯驻距离较近,得了高阳魏文达的军令而来。
罗信本就是幽州大营土生土长的少将军,此时亮明身份,很快就见到了侯君束,然后直接下令:“侯将军速去!贼军只有一营兵,配合齐将军一战可成。”
侯君束得了言语,虽对对方擅自命令自己不爽利,可晓得前方军情有利,自然也心动,当即便应了一声。
就这样,双方交马而走,罗信继续向北,侯君束引军向南,前者不提,后者早闻得前方动静,却反而让部队整备起来,不要仓促上前乱战。
话虽如此,不过十余里的距离,又是骑兵大队,机动起来仍然很快,深夜中,前方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火光也越来越明显……甚至,当越过一个小树林,那个充当营地的市镇隔着一两里出现在侯君束视野后,喊杀声居然还是越来越大,火光也还是越来越亮。
“狗杂种!”看着眼前情境,侯君束忍不住骂了一声,也不知道骂谁。“这是一个营?!”
原来,入目所在,齐红山所在的市镇,正在遭遇两面攻打,市镇的西面和南面都有密集的火把在候命,而且还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市镇内早已经陷入到了乱战之中,而且隐隐看到数道流光在营内翻滚……哪里是一个营?最少两个营,说不得是三四个营!
而且哪里又来的配合齐将军一战而成?这怕是要苦战好不好?
只是……只是哪来的这么多黜龙军?李定此行是督了八个营的,但有两个营是明确留在了上游的,这是公开的情报……那剩下的有可能在今夜赶到此处的这六个营如何有一半以上的兵力出现在这里?更前面的两位将军是怎么回事?
平心而论,侯君束作为最晚加入幽州军高层的一个浪荡子,此番当此黜龙帮大举北伐的大局,所谓薛常雄跟罗术担心的人心动荡,就是他这种人……实际上,这厮一开始也真就存了首鼠两端的心思,只想着拿到一部分兵马在手,在此战中保全,以求战后上位罢了。
故此,现在他现在面对复杂情况有所犹疑反而正常。
“侯将军,我们要绕到贼军后面吗?”正想着呢,旁边副将见到侯君束的失态与观察,忍不住上前来提醒。
侯君束也陡然反应过来,是了!虽然局势有些超出预料,但此刻自家到底是幽州军的将领,而且已经到了战场,更重要的是自己的位置仍然在理论上幽州军屯驻区的腹心位置,而眼下是有明显的战术机会的,此刻犹疑,只会让准备拉拢的下属对自己产生疑虑。
一念至此,其人主动来问:“孙副将,你觉得西边和南边哪个更好绕后?”
姓孙的副将愣了一下,也有点懵:“西面吧,近一些!”
“那就西面。”侯君束立即下令。“咱们分三个波次……你打头阵,试着弄出些破绽,我从你寻的破绽里突进去,留五百骑给高副将做后备接应。”
“要派哨骑回高阳吗?”被下令做后备的另一位副将赶紧来问。
“不必……这么大的大营在此,缺我们这一两个哨骑吗?莫忘了,少将军自家都回高阳了。”侯君束略显不耐。
那副将也闭嘴不言。
须臾片刻,第一轮骑兵绕后行动被发觉,被迫临时从侧翼发动突击,而让人麻爪的是,黜龙军在市镇西面的后备居然在夜中也带了弓箭,借着市镇内外的灯火,足以观察到骑兵来袭,而暮色却依旧遮蔽了箭矢的身影,幽州军当场吃了个闷亏……这还不算,躲过箭矢之后,奔到阵前,却发现当面之敌几乎多持长枪。
到了这个份上,这支幽州骑兵的突袭已经相当于失败。
侯君束心中一跳,战场上的嗅觉让他本能想放弃这支兵马,立即掉头,但是一想到好不容易获得领兵机会,若是扔下这分出去的几百骑不管,岂不肉疼?
当然,心中所想自然不会展露出来,其人面色不改,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扭头吩咐:“高副将,我绕过去,从镇子的西南方插入,然后扭头夹击这支兵马,如若连这般都夹不动他们的阵型,你就去把孙副将给扯出来,我自会从南侧入营,再与你们说话!”
高副将赶紧点头。
而侯君束也立即行动,军官层层传令,剩余八百骑也转入旁边的田野之中,却是要在战场之上,进行一个小型的绕后侧击……然而,其人趁乱领兵绕到小镇的西南侧,正观察形势准备从黜龙军西南两面的缝隙中发动突袭时,后方却又火光大亮,放眼望去,居然又有一支兵马自西南面往这里赶来。
侯君束大惊失色,这个时候他可不觉得来人会是幽州军,但这个时候也无法细细思考眼下局势背后的含义,因为他自作聪明的举动,已经把自己放置到了三支黜龙军的中间,此时唯一要做的,便是趁着对方还没有有意识的合围起来之前逃出去。
但是,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了。
因为阵型缘故,侯君束不敢从来路折回,只能以一种相当于逆时针绕行齐红山大营的方式继续往这个市镇的南侧后方奔行……可是,当他带领着自家部队狼狈抵达此处后,却在一瞬间陷入到了绝望,因为又一支部队出现在了他们的侧前方,而且因为举火不及时和战马的速度,使得双方几乎是当头撞入到了对方阵中。
然后便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夜间乱战。
片刻后,狼狈从战团中脱战后,发现连观察局势都观察不了的侯君束终于开始思考刚才没敢思考的问题了——这么多兵,这么多黜龙军,越过了幽州军在前方设置的两个营地,集中出现在了此处,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一下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
黑灯瞎火的,自己一支孤军,迎面撞到此处,情报完全不对,部队陷入乱战,他能知道什么?或许是是那张行专门给李定多分派了几个营,但或许还是黜龙帮不顾一切,全军渡河来打幽州军了呢?
不过,很快侯君束就不需要思考了。
因为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间,一道紫色霞光自西南向东北划破夜空,出现在了那市镇的正上空,然后只是一闪,一面崭新的大旗卷着紫光就在那市镇的正上方铺陈出来……不止是侯君束,幽州军上下恐怕也都知道,这是谁来了。然而让侯君束感到愕然的是,那面旗帜铺开以后,一面缓缓扩大,一面缓缓下压,而他看的清楚,居然是一面挂旗的形状,而且上面写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如何不是“黜”字旗?
如何敢“替天”?如何敢“行道”?
不对,既敢黜龙,如何不敢替天行道?
黜龙就是替天行道吗?
侯君束目瞪口呆之余,莫名满心惶恐起来……但是,形势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下一刻,随着那面紫色帷幕越来越大,越来越低,忽然间,随着那帷幕整个向下方拍去,市镇外围的黜龙军士兵齐齐发一声喊,宛若滔天巨浪一般,震动了整个原野,然后就是人人争先,自西南两面往大幕落下的市镇内冲去。
与此同时,这一部堪称幽州军老底子的精锐,却再不能支撑,只宛若炸裂一般,自北面东面大举逃散,便是等在北面的那支后备骑兵,也瞬间崩散。
这下好了,侯君束根本不需要做什么衡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