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悄悄抬头偷对方,发现狐仙正微笑看他,并不生气。
“这次就算了,但以后不准再来偷看了,如果再有人来,我就真的走了。”
李二狗抬头向对方看去,疑惑道:“狐仙大人,为什么你不想让大家看到你呢?大家都这么敬爱你。”
狐仙展露笑颜,眯起眼看向天边皎月,徐徐道:“有个人告诉我,我这样的人会变成其他人心中期望的样子,被你们看见,我会变成故事里说的那样,但我更喜欢我现在这样。
你回去吧,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来过喔,否则我真的会被气走的!”
李二狗就这样回到家里,什么人都没告诉。
夏天很快来了,但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田里的稻米成片成片干死,田地干裂成数不清的小块,几个月天上没下过一滴雨。
村里的年轻男人们每天去河边,眼看着河水一天天降下去,最后露出河床,湿漉漉的淤泥变成干裂土块。
李二狗这才发现,原来天可以这么热,他以前从没感觉天这么热,以前早起撒尿,来到田里,空气都是湿漉漉的,不像现在,一泡尿出去人都要干死了。
大家都说狐仙走了,李二狗却忽然想起自己去偷看狐仙的事。
他把自己去庙里偷看的事告诉了母亲,特意强调狐仙大人说过她不会离开村子。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母亲找来了村长,把他拽到街上,吊在树上足足抽了十鞭子,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哭着问母亲,自己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明明狐仙大人都原谅自己了。
妈妈却说:“二狗!你做出这种事,我宁愿你和我一块死了!”
李二狗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偷偷看了狐仙大人一眼,就让自己的母亲变成这个样子。
大家都说狐仙走了,是被他气走的,村里的叔叔伯伯碰面就骂他,他回家向母亲哭诉,她却什么都不说。
没过多久,村里很多人都走了,他和母亲也被赶出了村。
他和妈妈在大山里流浪,从山里走到平原,走过荒村,走过一条条干涸的河床。
李二狗终于相信村里大家说的话了,外面真的没东西吃。
他头一次体验到饿到极致是怎样的感觉,连树根都那么美味,嚼起来牙都快掉了,嚼烂咽下去却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后来有一天,他们来到一个有井的村子,妈妈弄来了一碗肉汤,里面有好几块肉。
后来……
后来妈妈带他从那个村子逃走了,妈妈饿死了。
在妈妈临死前,她让他一定要活下去,不管怎样都一定要活下去。
从妈妈口中,他知道了那天的肉汤是什么东西,她说在她死后,吃饱了在上路,剩下的晒干了带走,李二狗没有照做,他在妈妈死的地方呆了很久很久,妈妈越来越臭,乌鸦飞下来想啄上一口,全被李二狗弄死吃到了肚里。
从那以后,他便什么都吃了,他发现自己再也没有饿过,即使是河里干掉的淤泥也能吃饱。
他一直在想,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明明狐仙大人说不会怪他了。
他还能遇见狐仙大人吗?他想亲口问问她,为什么她要离开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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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大人!狐仙大人我是李二狗啊!啊我忘了,您不记得我的名字,我……我就是那个偷看你的小孩啊。”黑鸦睁大眼睛注视着王思言,这一刻他又变成了李二狗。
他完全没意识到,那个法力无边的狐仙,怎么可能沦落到拿着咒具和一群咒术师拼命。
黑鸦只看到了王思言的模样和他记忆中的狐仙一模一样,几乎分毫不差。
“狐……狐仙?”王思言的大脑仍处于宕机状态,她完全无法理解当前状况。
“黑鸦,你在干什么!”
骑士双手撑地从断折的树干中央爬起,充满愤怒地说道。
“我不能让你伤害狐仙大人,狐仙大人是我和我娘的恩人。”黑鸦木讷道,说完忽然回首看向王思言,瞪着眼睛一字一顿问,“您当初为什么要走呢?您不是答应我不走的吗?”
王思言缓缓后退两步,戒备地望着黑鸦,她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极其疯狂的气息。
远处的骑士忽而暴起,身披重甲的身躯犹如一颗出膛炮弹,急速射向黑鸦,粗壮的铁臂将黑鸦的头颅一手掌握,狠狠按向地面,坚硬地表因巨大的冲击碎裂,黑鸦的脑袋像颗保龄球似的,被骑士丢向一旁的冰壁,周铭创造的冰山裂开一道纵深极宽的裂缝。
“你要背叛圣乔治小队吗?”骑士厉声质问道,“你要放弃忠诚吗!”
鲜血从黑鸦的头颅滴落,流进圆睁的双目,他眼睛眨也不眨,表情认真地盯着骑士。
“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狐仙大人!”
虽然不清楚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王思言可不会错过这个绝好机会,她打算跑路了,趁着这两个疯子互相对殴的空档。
王思言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像身后的树林飘去,快速远离战场。
骑士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王思言的意图,转身迈步,向王思言追去,然而他没追几步,嵌在冰山里的黑鸦已经飞出来,扇动着黑烟滚滚的翅膀,缓缓降落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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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站在高台边缘的周铭,他看上去仿佛什么都没变,但又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头顶的沙漏流速毫无征兆的突然加快,本该平缓下落的沙子像被某种引力吸取,从上半个容器中飞快向下半个容器转移,按这种速度,不出一分钟,这个沙漏就该见底了。
“咒力量为什么能突然增加这么多?”乔治匪夷所思道。
周铭小幅度抬头,眼睛从帽檐的边缘向敌人看去。
真奇怪。
这一次打开红门,他竟然没有失去意识,他好像什么力量都没有获得,但又的的确确感受到了显著的改变。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但现在他所处的高台,所看到的天空,脸上吹拂的风,都变得非常清晰可感,脚下的地面平稳踏实,被风吹动的汗毛让他知道空气流动的方向,天空的颜色、空间的尺度,一切的一切,无不明晰。
一鳞一羽,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