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所及,处处真切,海风缓缓吹拂在身上,若非自己刚刚被雪夫人锁拿于此,绝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变化而生。
到底是积年的老鬼,内囊里果然有些手段。
好一个沧海神国。
正思量间,耳边隐约听到金鼓号角之声,喊杀声自四面八方响起。
原本平静的天空之上,转瞬之间已经满是乌云。
幽绿色的鬼火在水面之下滚动,铅色的海浪咆哮着,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正自深海之下上升。
一声雷鸣响起,一道急电自天空之上蜿蜒而下,向着苏彻劈来。
苏三公子将阴泉九曲撑开,幽光轮转,将这道银蛇接下。
被雷劈过,苏彻品味了一下刚才那道闪电的味道,只不过是徒有其表,距离真正的天地之威还差得远。
不过周身传来那种被一方天地厌弃的感觉无比真实。
海浪在咆哮,狂风在怒号,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斥责自己,一切“自然之力”都要将自己灭杀。
鼓声隆隆,号角呜咽,一彪人马高举玄旗,身着黑甲,自这天地尽头踏水而来。
领头一员神明,身穿皂袍,头戴乌纱,环须黑面,胯下骑着一头神骏无比的墨麒麟,鞍上挂着一对金锏,他左手翻开一本书卷,右手持笔在上勾勒。
“兹有杜陵苏氏作奸犯科男鬼一员,犯下种种恶孽,今奉江妃娘娘旨意,前来勾决。”
他说着瞪着一双鼓眼望向苏彻。
“可是你么?”
苏彻抱臂而立,看着他身后的一干人马。
玄色大旗之上,写着“沧浪水府缉恶左判”的字样,想来便是眼前之人的官衔。
他身后带着一群天兵天将,身披玄甲,手里各持着金瓜、长戟、斧钺,神色肃穆,倒是一副甲坚兵利的样子。
“尔可是罪人苏某?”
那判官看着苏彻全然不动,好似木偶泥胎,登时怒从心头起,暴雷一般厉声喝问。
“噗嗤。”
苏彻一时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好贼子!”
那缉恶左判官一声大吼:“着实是不知死期将至,左右,给我将他拿下,穿去琵琶骨,关入冷狱之中。”
“唉唉唉,等等,等等。”
苏彻赶忙不住地摆手。
“现在求饶,却是晚了。”
那判官一挥手中之笔,不小心将朱墨洒了那墨麒麟一头。
“倒不是求饶。”
苏彻好悬没有笑岔了气。
“这位尊使,在下冒昧问一句,你可知道自己是谁?”
那判官望向两边,笑得如苏彻一般灿烂。
“这罪人怕是吓傻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他身边的一众鬼将跟着笑了起来。
“也许是不识字的”“不识字也知道咱们老爷的威名,也清楚娘娘的神威”。
嘻嘻哈哈,叽叽喳喳,这群神将天兵大笑起来,倒比鬼哭还多三分凄厉。
那判官收敛笑容,正色一声怒吼。
“本官乃是……”
“无名之鬼。”
苏彻周身阴气流转,将八百鬼卒战魂放出,登时一股戾气以苏彻为中心向四周散去。
破甲残兵,旗幡萧条,然而每一个军卒之间却是彼此气势相连,最终与苏彻气息连在一处,凝如山岳,浩如大江。
“竟敢顽抗?儿郎们,给我……”
苏彻一挥手。
“杀!”
八百军魂一声咆哮,卷起阴风,向着那群神兵天将奔袭。
两军登时便撞在了一起。
八百军魂如虎入羊群,高举长枪大戟,箭如飞蝗,丛枪如林,那看上去威武无比的神将天兵却是一触即溃。
“这……”
鬼判看着周围的将兵被军魂杀戮,一个个化为一道道精纯的阴气。心下立即怒急,暗骂一声好个妖人,当即抽出金锏,催动墨麒麟向着苏彻冲去。
似乎是怕了他的神威,苏彻麾下军魂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他竟然就这样高举着金锏杀到了苏彻面前。
“止。”
苏彻一声唤,以法力将他拦在了身前。
“我今日让你看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彻伸出一根食指,一点剑气跃出。
如飞针一般的剑气将那神俊的墨麒麟一刺,那头神兽便好似吹散的泡沫一般现出了原型。
一头衣衫褴褛,浑身枯瘦得了老鬼。
某些久远的记忆忽然浮现在鬼判脑海之中,下意识地冒出了一句。
“爹?”
“唉,痴儿。”
苏三公子指尖轻点,一道剑气将这对父子鬼一起送上路。
这些天兵神将,不过是普通鬼物幻化而生,在八百军魂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不过片刻功夫,便被诛杀一空。
雪夫人的这些神兵不堪一击,沧海神国却是有些奥妙,倒是要琢磨脱身之法。
苏彻这般想着,耳边又响起金鼓之声,
天地相接处现出一彪人马,远远可见玄色大旗,上面写着“沧浪水府缉恶左判”的字样。
有些意思。
苏彻看见领头的那员鬼判面容,正是刚刚被自己送走了的那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