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到大熊叫自己师父,脸上露出了微笑,朝着大熊赞许地点了点头。
大熊的眼睛开始变得迷蒙起来。一瞬间,所有的酸甜苦辣齐齐涌上了心头,那种九死一生,亲人复见的滋味,此刻完全不能用语言来表述。大熊面对前面的师父,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做什么动作才合适。腹中虽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千百个疑问,在眼前这个人一点头的瞬间,已经完全烟消云散。
没错,师父是有苦衷的。这些纷繁芜杂、纠缠恐怖的物事,定然是触及到了师父一生为人的底线,师父才会不辞而别,之后,自己才会经历如此多不敢想,不敢问,甚至不敢相信的古怪之事。
大熊怔怔地不说话,眼泪却已经顺着眼眶流了出来。大熊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下,抬着泪眼,望着前面那白须飘飘,清瘦如弈的吴叔公。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从前,所有的一切,可以完全听从师父的指示,他叫自己向西,自己就向西,他叫自己向东,自己就向东。这种状态,虽然一直以来并无太多的乐趣,但大熊心中却始终有个主心骨,不用担心去哪里,也不用担心遇到什么,更不用担心惹上麻烦之后没人来擦屁股,只因为,有一个叫“师父”的人,一直都会在自己的后面。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
那人朝着大熊招了招手,示意叫大熊过来。大熊缓缓地站起身,欣喜地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此刻,王小牧也走了上来,一看到前面那人,头瞬间“轰”地一下,前面那人,不是自己的祖父,却又是谁?!
王小牧思维一下变得异常混乱。自己的祖父,在许多年前去给慈禧太后治病之时,就已经被砍了头,此事可谓铁板钉钉的事实。自己的一家人,乃至整个县的人,可谓家喻户晓。而且,祖父在临去之前,一再交待家人,他这么一去,肯定要将命交待在京城,要求家里人迅速搬家,以逃避灾难,这些话语,王小牧时刻记在耳边,未感忘却。而事实上,后来发生的事,也确实应验了爷爷所说的话,全家差点被满门抄斩。
但此刻爷爷却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微笑地看着自己。那一把大胡子,梳得顺滑,眼神深邃,满脸慈祥,那模样,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切,又如此的让人情绪崩溃。难道,爷爷真的没有死,而是一直找地方藏了起来?可是,这地方为什么是卓兰谷?!
王小牧脑中,已经完全忘却了刚才与群尸那场惊险的战斗,也完全忘却了群尸就在自己的后面,甚至,大熊现在在哪儿,也已经完全忘却。整片脑中空空荡荡的,像是被人彻底给抽去了脑筋。除了眼前的祖父,还是祖父。
祖父朝王小牧招了招手,示意叫他赶紧过来。那招手的姿势,一如小时候他手中拿着颗糖,在逗自己的模样。王小牧鼻子一酸,撒开了腿,就朝面前的祖父奔去。正待王小牧要往祖父身上扑的时候。突然之间,王小牧看到自己眉间闪出来一只硕大的白鹤,竟然朝着祖父啄去。
王小牧见了,大惊失色,白鹤煞是祖父在自己小时候替自己种下的,虽然到现在为止,自己还不知道驱使白鹤煞的办法,但每每到了至关重要的危机时刻,白鹤煞总是能跳出来,朝着威胁自己的物事攻击过去,替自己解除危险。但白鹤煞此刻为什么朝着祖父攻击起来?
祖父看到白鹤煞攻来,脸色一变,手掌一翻,竟然变成了一个手刀状,就朝着白鹤砍去。那白鹤非常灵活,陡然来了一个上升,躲避过祖父的手刀,竟然反身俯冲,直直地往祖父的眼睛啄去。祖父脸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刺刀,“唰”地一下朝白鹤的嘴甲砍去。
王小牧大喊:不要!
那白鹤见刺刀砍来,突然向后翻转,躲过了刺刀,但翅膀却被刀捎带了一下,几片羽毛也被削了下来,翅膀上流出了血。但白鹤却非常勇猛,乘着向上翻的势头,一下就用爪子扯下了祖父的几根毛发。
让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白鹤扯下那几根毛发之后,迅速地向后飞驰,很快就彻底隐入了王小牧眉间。而王小牧正要扑向的那位祖父,此刻却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半人半龙的怪物。
那怪物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仍然在不断地向王小牧招手,示意让王小牧过来。那怪物眼下已经长着了一张人脸,下半身也已完全分开,但脚底板上还有一些却仍然是龙身上鳞片。此人的模样,王小牧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绝对不是自己的祖父。
而大熊,却在那人的召唤之下,满脸麻木、目光呆涩地朝着那人皮棺材走了过去,此刻,大熊的脚已经踏进了那人皮棺材,正在慢慢地往棺材上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