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倪昆左拥祝玉妍,右抱闻采婷,睡得正香时,忽被一记裂帛声惊醒。
睁眼一看,就见帐蓬顶上裂开了一条口子,几点雪粉正透过裂口洒落下来。
倪昆嘬唇呼气,吹开雪粉,又抬手搬开祝玉妍、闻采婷缠在自己身上的粉腿玉臂:
“快起来,别睡了,帐蓬都快被雪压塌了。”
说话时,大雪飘落的扑簌之声,不断自帐蓬外传来。
祝玉妍、闻采婷相继醒来,瞧见帐蓬上的裂口,连忙起身,服侍倪昆穿衣。
在她俩服侍下穿好衣裳,倪昆掀开门帘,走出帐蓬,就见鹅毛大雪扬扬洒落,呈品字形排列的三顶帐蓬,顶上皆已积满雪粉。
这时,斜对面一顶帐蓬门帘掀开,师妃暄穿着一身白裙走了出来。
她行走江湖时,本习惯穿男装,北上草原时,来来也带着足够的换洗衣物。
然而被异鬼追杀百多里,所有行李早就丢得一干二净。之后的战斗中,衣裳又多处破损,处处走光,不得已,只能换上了倪昆支援的,与阴癸妖女们同款的白色长裙。
师妃暄乃是不逊婠婠的绝色,身材、相貌皆是当世顶尖。
着男装时她英姿飒爽、明媚大方,此时换上女装,则平添几分动人的娇媚。
饶是倪昆身边绝色环绕,看到裙装的师妃暄,亦不禁多打量了两眼。
“倪公子。”
师妃暄见他笑吟吟打量着自己,想起自己此时的衣着打扮,不知怎地竟有几分局促,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摆了,最后只得双手交握,摆在小腹之前,低下螓首,小声说道:
“这雪下得好怪,明明之前还繁星满天,气候温暖的……”
她这紧张局促的模样,让倪昆不禁有些好笑,先赞了一句:
“妃暄你这般装扮,果然很有几分仙子气象。”
一句话赞得师妃暄手足无措,俏脸微红,眼神窘迫,他方才收敛笑意,正色道:
“草原虽然气候变化剧烈,但如今已经是入夏时节,按理说在这偏关一带,长城边上,不该下这么大的雪。”
草原深处,越往北去,气候变化愈是剧烈,什么时候下大雪都不奇怪。
可这里是长城边缘。如今又正是气温较高的温暖期,长安一线气温相当于后世江南,江南一线相当于后世广州,蜀中甚至还可以种荔枝。草原之上,气候自然也是相对温暖。
以当今的气候,就在长城边上,于入夏时节下起这种鹅毛大雪,怎么看都不正常。
师妃暄正待开口,就见祝玉妍、闻采婷一边整理着衣襟秀发,一边相继从倪昆身后的帐蓬里走了出来。
师妃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震撼。
看看若无其事的倪昆,再看看同样平静的祝玉妍,以及脸上残留着某种奇异红晕,看上去妩媚得似能掐出水来的闻采婷,心里不禁一阵窒息。
居然能同时把玩祝玉妍、闻采婷这对师姐妹……
好吧,倪公子不愧是驻世天人、盖世豪雄,果然出手不凡!
师妃暄心中默念着:
“惟大英雄能本色……以倪公子的能力,仅仅只是好色,已经是相当良好的爱好了……大英雄好色无伤大雅……”
努力控制心态,稳定情绪,作出一副若无其事模样。
这时,婠婠和白清儿也从另一座帐蓬里走了出来。
婠妖女伸了个懒腰。
双臂上举,衣襟紧绷之际,将她修炼人仙武道之后,愈发完美的动人曲线凸显得淋漓尽致。她仿佛在刻意展示,一个懒腰抻了好一阵,方才放下手来,手背掩着樱唇,打了个慵懒迷人的哈欠,嫣然说道:
“公子,草原上夏天也会下雪的吗?”
白清儿亦轻声道:
“只听说草原在金秋八月时,就可能落下大雪,却还真未听过入夏时下雪的……”
正说时,祝玉妍忽然说道:
“公子,总感觉这大雪里,有一种让人很不安的气息。”
祝玉妍虽然还没有臻至半步天人境界,但以她如今的修为,其灵觉对于天地的感知已然相当深入,能察觉出风雪之中,弥漫着某种诡异不祥的气息。
倪昆灵觉没那么敏锐,火灵血脉自然辐射的能量,也会自发驱散一切靠近他的邪祟气息,因此倒没有察觉出有什么让人不安的气息。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 。
不过这场大雪,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他举目眺望北方,轻声自语:
“凛冬已至吗……”
异鬼的魔力本质,乃是死亡与寒冰。
天气越是酷寒,异鬼的魔力便越是强大。
它们用死灵魔法唤醒尸体,以冰系魔法驱动尸体,在酷寒天气当中,尸鬼的实力,也能得到些微增幅。
而且这样突如其来的严寒,对突厥人也极不友好。
哪怕生活在漠北草原的游牧民,对寒冷的抵御能力强过中原人,可战斗力也难免会因严寒而下降。
骤降的大雪,对于牲畜的伤害尤其严重,在游牧民眼里,便是恐怖的“白灾”。
“这场大雪一落,突厥人的处境,会变得更加艰难。异鬼、尸鬼却会变强。此消彼涨之下,于都斤山防线,不知还能坚持几日……”
倪昆心中沉吟着,他虽并不关心突厥人死活,但于都斤山防线一破,漠北草原的尸鬼大军,不仅将新得一批精壮强悍的尸鬼,更可毫无阻碍地全线南下,进击中原,那后果可就不妙了。
当下对祝玉妍等人说道:
“没时间悠哉赶路了,咱们得尽快赶到于都斤山。”
没人会反对他的决定。
于是很快众人便收起帐蓬,于这午夜大雪之时,施展轻功,向北飞掠而去。
……
于都斤山,即“勒石燕然”的燕然山,亦是后世外蒙古的杭爱山。
一座石峰之上。
身材高大、体型雄壮、面容冷峻、肤色古铜,宛若一尊完美的青铜雕像的魁梧男子,拄着一杆粗长的钢矛,屹立在一座山峰之上,默默仰望着夜空。
夜穹一片漆黑,唯见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在凛冽北风之中扬扬洒落。
钢刀一般刮面生痛的北风,来到男子身前时,似被一股无形气机震慑,“自觉”地避过当面,从他两侧绕路。
飘扬的鹅毛大雪,亦靠近不了他。
头顶上的雪花,离他尚有丈余时,便被无形热力蒸发。其身周方圆一丈的圈子内,更是片雪不存,地面干燥地好像被盛夏烈阳炙烤过。
漠北草原上,如此热力惊人,连北风都要为之让路的男子,自然只有一个。
武尊,毕玄。
默默看了一阵雪,他又低下头,望向山下。
石峰脚下,有木石搭建的矮墙。
矮墙前,有一道深深的壕沟,里面堆满了牛马粪团、干草枯柴等燃料。
草原之上,燃料宝贵。
可那条横贯东西,长达数十里的壕沟里,堆积着无数燃料,甚至还添加了更加宝贵的脂肪、油料。
这般布置,自是为了抵挡那潮水一般无可计数的活死人大军。
那种几乎无法杀死,便是面对刀山枪林,亦会像疯狗一样不死不休的活死人,也只有在火焰面前,方会表现出一定的畏惧,暂停它们冲锋的脚步。
火焰,是唯一能遏止活尸海的武器。
所以,尽管北风凛冽,骤降大雪,天气酷寒到滴水成冰,那些在矮墙后枕戈待旦的突厥勇士们,依然宁可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互相取暖,也不肯点起一堆篝火,浪费一点燃料。
矮墙上甚至连一根火把都没有。
很多人不知道,在黑夜之中,火把范围内固然很是明亮,可火光范围之外,反而会愈显黑暗。
那并不广阔的光亮范围,只会让人产生错误的安全感,浑然不知敌人随时可能借着光暗交界处对视线的影响,安然潜行至火光范围之外。
所以偌大的防线上,并没有一根火把。
只有眼力最好的射雕手们,和听力最为敏锐的武士、猎手们,瞪大双眼,竖着耳朵,时刻警惕着矮墙对面,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更有武功好手,前出到防线数百步开外,匍匐在草垛里、土坑中,身边堆积着狼粪枯柴油罐,彻夜不眠地警惕着活死人的动静,为防线提供第一道预警。
毕玄并不知道,这道防线还可以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