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还歪歪斜斜地揖了一揖。
“臣子是臣大破北戎时降生,因而唤为北功。嘿嘿,一者,好牢记君王征北之功,二者么,也叫他知晓我的忠勇,能为国尽忠,为后人称颂,方不负我为人一世!”他满脑子是胜仗,说着说着就把大名天赐忘了。
皇帝兴致勃勃地问道:“兄长此名固好,不知说与多少人知道?”
“只我贤妻,只我贤妻!我叫她不要起别的名字,所以她知道。并非不早叫皇上知道的。”
“我难道吃这个醋,玉人兄也太小心了。只是此名甚好,我欲想一更好之名赐他,竟不能得。因此想和兄长讨个情,将此名据为己有。望兄先莫将此名广告亲朋,待我拟旨,便说是我赐下的吧。”
成父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但他喝得太多,浑浑噩噩,不能明白。幸好还记得既然皇上说了,那他必然要应,其余的只好醒了酒再说。
“皇上看得起,臣不敢当。北功自然是皇上所赐之名。”
北功自然是皇上所赐之名。
北功是皇上所赐。
既是他儿的大名,又是他大败北戎之功。
成父把这话在脑内盘旋几遍,忽地明白过来,二斤刚落肚的热酒登时化作凉汗发往体外,一身新赐锦袍淋漓的湿。
他觑着皇帝的脸色,看见皇帝望着他和善地,包容地,高高在上地微笑。那笑意便像他年幼时陪着娘去寺里还愿,高高的台上金光灿烂的菩萨,也这般地俯视着,冲他笑着,冷漠的,干巴巴的,没有人气。
“我与兄君臣相得多年,如今做这等事,倒令我可愧。只我实在不知如何赏赐兄的忠心,我倒欲封兄为王,奈何儒相却不会答应。今竟借玉人兄本来所有之物赐兄,实在惭愧,实在惭愧。”
那尊菩萨轻启了唇,在说话了!然而他还那样笑着。
君臣是君臣,他竟如兄弟一般对待君主,这怎么可行!纵然君主称他为兄,可他早该明白,当他不能称其为弟的时候,兄弟只剩下兄没有了弟的时候,“兄弟”还剩什么!
“臣不敢!天下之物尽归皇上所有,臣所有的本来皆是皇上所赐!”
皇帝稳稳坐着,略微抬手拦阻。成父结结实实跪下去,结结实实叩了头,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番话。
皇帝只是安静地听过,笑了笑:“玉人兄太过细密,我无甚疑意,还望玉人兄莫要生疑,你我君臣仍如兄弟。”随后邀他起身继续吃酒。
好歹没有到连表忠心皇帝都不肯听的地步。
成父竟然松了一口气。
皇帝既然还没有许他走,他自然要接着吃喝,谈笑着,恭维着——只是这次再也不敢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