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蓝的玻璃边缘锋利、尖端细长,但上面却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血迹。
跑了一夜,少年还没吃过一点东西。
此时他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样子,禁不住又咽了咽口水。
口水入肚立马引起了反应,少年身体里传来更响亮的“咕噜”声。
这声音太响了,响到整个巷子里都能听得见。
他注意到对面的动作突然停了,那家伙抓着半只馒头的模样有些局促,还有些犹豫。
少年走了过去,对面立马举起“刀”戒备。
“你占了我的地方。”
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解释。
说完还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像是被噎到呛到了。
少年趁机走了过去,对面急忙瞪起眼睛盯着他。
忙把最后的半个馒头不要命似的往嘴里塞,一只手塞不进去,就扔掉玻璃刀双手并用,将小脸蛋塞得鼓鼓囊囊的如同仓鼠。
到最后,连逃跑都忘记了。
少年走到近前忽然抬起手掌,对方认命似的闭上眼睛,身体抖得很厉害。
可谁承想那只手掌却轻飘飘地放在了对方的头顶上。
十七岁的少年恰巧比对方高出一头,同样不算大的手掌摩挲着对方乱糟糟的灰发,少年露出一抹怜惜似的笑。
“馒头是我让给你的,不会抢的。”
他接着说:“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走吧。”
在那之后他们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少年名叫郎华,年方十七,是沙市孤儿院无人领养的孩子。
小家伙自称小影,今年刚满十岁,虽然模样看着精致小巧,但其实是个小男孩。
……
到这里,少年郎华和小男孩相遇的故事就该告一段落了。
回想起当时会把食物分享给小影的原因,郎华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记得在看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脑海中唯一闪过的景象,
是童年时期,在孤儿院小树林里遇见的一只凶巴巴的松鼠。
就像当时一样,他拿出了仅有的口粮。
毫不犹豫,如同鬼使神差……
说起来上辈子郎华只见过小影两次,第一次就是在这条逃出城市的路上。
那时候孤儿院在尸群围攻下沦陷,他匆忙间逃出来,身上带的东西极少。
背包中只有几瓶水、几个馒头、一罐罐头,以及逃跑时从厨房顺走的一对刀叉。
一对普普通通的刻着梅花印记的刀叉。
其中那把刀就是后来郎华在遇到杨正华前,拿来对付黑尸却不慎断成两半,差点把自己害死的那把刀。
而那把叉子,郎华记得是拿给了小影。
当天正午,两人坐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在巷子中的一座铁皮垃圾桶前,用这一对刀叉分食背包中唯一的一罐水果罐头。
罐头里有几块金黄色浸满汁水的桃肉,甜甜的罐头水是郎华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味道。
之后他们结伴同行了几天,最后在一场夜间的奔逃中失散。
月夜下黑雾暴动,无数黑尸、尸兽走出街道狼奔豕突,肆意攻击着一路上见到的活人。
当时走散后郎华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小影了。
谁料两年后在连队一次剿灭黑血坛草堂据点的战斗中,他们再次相见。
只不过那时候的郎华已经是南齐守备区215团的一名先锋战员,而对方却是在黑血坛教众死光后,突然出现杀光郎华所有战友的恶魔……
因为他记得郎华的模样,后者因此免于一死。
一边倒的屠杀过后,整个战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
郎华那时候大概已经吓得双腿瘫软,一屁股坐在了血泊里。
而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凶手,却还蹲下来热情地叫他“大哥哥”。
对方叽叽喳喳地诉说着对他的想念,好似在此刻变作一个邻家女孩,一个双手不染鲜血的可爱小孩。
看郎华久久没有反应,对方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把布料打开,取出一柄光亮如新的铁叉,献宝似的递到他的面前。
郎华认出了上面的图案,挥手将其打飞。
对方不理解,又跑到泥地里捡起来,仔细地将铁叉擦干净,再次递过去。
他懵懵懂懂,似乎对郎华的发火很不理解。
这时候小影说出了相见以来的第二句话:“我找了你很久,这个……你的,给你……”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杀了!”
郎华劈手夺过铁叉,将它狠狠折弯后丢远了。
看着手上染上的鲜血,看到身边躺在血泊中的战友们。
在这一刻他忽然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你……你都做了些什么呀……”
再然后南齐的援兵就来了,小影也因为去找被丢掉的铁叉而走远了。
作为那场战斗中唯一的幸存者,郎华被带回守备区授予一等军功。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郎华曾多次带人进攻黑血坛据点,又领兵参加第一次大反攻战役。
但直到郎华重生之前,他们都没有再见过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