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撕心裂肺的。即便是父亲往常气急了训斥自己，也没有过声音这么大的时候。

……

后面的那些部分，即便是郎华几人没有亲眼见过，也大概能猜得出来。

无非是四处躲藏的少男少女，饥饿寒冷导致的窘迫，奔波和胆战心惊而造成的急病，以及走投无路的女孩和以食物为诱惑的男人……

再然后？

再然后的事情，就是郎华他们知道、看到的那样了。

——

一小时前在杨家公寓动身前，林茜悄悄将郎华拉到门外角落里讲悄悄话。

“小华，你打算怎么做？”林茜正视着对方。

郎华将眼睛瞥向别处，默默答道：“还是按刚才说的吧。”

“怎么”，林茜皱起眉梢，“你真想让这姐弟两个，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杀死在眼前？”

郎华显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他抬起头：“可他们迟早都要理解——尸变就是死了，黑尸不再是他们的亲人。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再也变不回他们的亲人。”

“真的么？”林茜并非第一次听到这种答案，却仍然会感到情绪低沉。

她忽然殷切地望向郎华：“可如果，我是说如果，等以后科技进步……”

“开什么玩笑！”郎华甩开林茜拉住自己的手。

他不知是在生气些什么。

是愤怒自己无法给与林茜满意的答案？还是愤怒这件事情本身？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郎华面上流露出几分歉意，补充道：

“生物在尸变的前一刻就已经脑死亡了。之后再行动起来，也只是在孢子群落信息素下支配的躯壳。”

“就算未来能衍生心智又如何？黑尸也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物种了！在只会吃人才能进化的怪物眼里，我们就是一盘菜！”

说到最后，斩钉截铁的答案里，多了丝无奈的意味。

林茜还是有些不忍：“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杀死在眼前。我怕他们会因此，在心中会留下难消的芥蒂。”

“可若不这么做，直接绕过去倒也简单。我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你也可以当做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郎华逐渐感到一股无力，声调也降了下来：“但这件事却会永无止境地飘在她们姐弟心里，消散不去。”

“我……不想他们变成像兰曦那样，圈养黑尸，然后最终也逃不脱被黑尸吞食的命运。”他定定地望着林茜，“我相信若是段晴姐弟的父母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以另一种形式，再次伤害他们姐弟俩的那一天。”

“唉，那也不必让他们亲自下手……那要是我呢？”林茜追问，“那要是我有一天也尸变了呢？你也能下得了手，亲自再‘杀’我一次吗？”

“我……”

郎华迟疑了，眼神飘忽，最终叹气道：“那便不要他们姐弟动手了，我来做吧。晶核我不会取，段家夫妻的尸身便就地火化了吧。”

“小华，他们若知道了，恐怕以后会恨你的……”

“孰轻孰重，谁还顾得了那么多……”

郎华摇摇头苦笑道：“救下段氏姐弟，让他们夫妻体面地死去，不必在死后还要沦为行尸走肉般的怪物……也是我们能给予他们二人的最大仁慈了吧。”

……

时间回到当下。

脑海中回忆着和林茜私下里的谈话，郎华赶在段晴姐弟退缩之前，前跨一步、伸手推开了门。

杨清嬅和两个护士，因为惧怕黑尸扑出来暴起伤人，早早地躲到了人群后边。她们三个藏在李丽萍身后，只露出半边脑袋。

林茜和杨晓晓关注着四周的动静，林文金和杨本生持枪戒备着，段晴姐弟……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门开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段家客厅里空荡荡的，就连各处卧房里，也丝毫没有任何有关黑尸的踪迹。

只有歪倒一旁的桌椅，地面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证明郎华他们没有来错地方。

最终是杨晓晓在卫生间里发现了异常——半大的侧窗敞开着，窗台上沾了些黑血和污渍。

是从这里跑了吗？

两只黑尸还不至于让李丽萍感到害怕，但不知怎么，她还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