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人尽管成为两广稳定之患,但一直非朝廷腹心之疾,原因在于其组织力较为松散。身处大山之中,寨子千数,寨子内还有“巴引”、“油锅”等自发的互助组织,“目老”“头目公”、乃至“天长公”等头领,都是寨子内各房老人通过民主选举产生——嗯,组织能力低就不足为奇。
依据瑶族的先人传说,是东方“九黎”一支。秦汉时瑶族居湖南大部,被称“武陵蛮”;南北朝时大部瑶人居衡阳和零陵,被称“莫傜蛮”,到了元代,瑶人大部进入了两广腹地;明中后期,迁入了两广山区和云南部分地区——这种迁徙的本质是瑶人生产力一直没有得到有效发展,被汉民挤压生存空间所致。
瑶族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对统治者的反抗,是广西大藤峡瑶民大起义,从洪武四年开始,一百多年此起彼伏,烽火绵延各地——其中景泰年间侯大苟为首领时规模最大,起义军人数超过二十万,到天顺年间已经蔓延到高州、廉州、雷州境内,并威胁到了广州,震动明廷上下。
成化权阉汪直和孝宗生母孝穆纪皇后都是大藤峡人,作为俘虏进的宫。因此孝宗之后的明代皇帝,其实身上都流着部分瑶族的血液。
万历五年年初广东的大规模瑶人起义,其实是帝国西南地区瑶族、壮族、侗族等少数民族的民族矛盾空前激化的结果。因为明廷对西南夷一直采取高压加镇压的统治模式,这种起义从明初开始,几乎没有间断,只不过时大时小而已。
仅从朱翊钧穿越前的六年开始计算:隆庆初年,古田壮族大起义、其后紧跟府江瑶民大起义;万历元年,又有怀远侗族、壮族联合的大起义;万历三年,罗旁山的瑶民已经杀官造反——此次,是大藤峡起义之后最大的一次。
......
万历五年五月二十,也就是凌云翼和刘显带着新军往信宜进发的那天,罗旁战事已经开打。
广东总兵张元勲指挥罗旁哨、泷水哨、岑溪哨等六哨;广西总兵李锡指挥德庆、南乡等其余四哨兵马,十万大军向罗旁中心分十路征剿。
另外,为了防止瑶人北渡,凌云翼在德庆沿江一线三万五千大军设防,又在广西置二万重兵,防止瑶人西奔。
在原时空,罗旁战事是万历五年正月正式开打的,历时四个月结束,恰好避过了雨季,是凌云翼主动选择出征;而在本时空,因瑶人先打了高要,杀官并抢掠县库——凌云翼能够在五月份开始报复回去已经是效率极高了。
面对两广总督只讲政治而不讲军事科学的行为,陈璘和两位总兵都曾苦口婆心予以劝谏。五月进兵,除非能打出“雕剿”——即在摸清情报的情况下,大军倏然而进、倏然而出,如雕之搏兔。否则,一旦山区进入雨季,随时爆发的山洪和疾病,就可能将大军损失殆尽。
然而,高要县的被劫掠,已经将凌云翼逼上绝路。高要离肇庆并不远,瑶人相当于在两广总督的眼皮子底下打了朝廷一个大耳刮子,凌云翼不把他们立即剿灭,两广总督的位置坐不稳不说,也很可能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