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道：“我费尽了心血都找不到，谢晓峰却已死了。谢晓峰一死，天下还有谁是我的对手？我又何必再去寻找！所以我不但沉剑，埋名，同时也将寻找这最后一种变化的念头，沉入了湖底，从那天之后，我连想都没有再想过。”

谢掌柜沉思着缓缓道：“也许就因为你从此没有再想过，所以才会找到。这一剑本就是剑法中的神髓，而神髓是看不见，也找不到的，他要来的时候，就忽然来了。”

神髓与顿悟类似，只有你本身一定先达到无人、无我、无忘的境界，他才会来。

谢掌柜又道：“现在你当然也已知道三少爷并没有死，所以自然有了第十五剑。现在你是不是已有把握能击败他？”

老人凝视着手里的断剑道：“如果我能有一柄好剑。”

“你开口找就能找到你的剑。”木易微微一笑，你的剑就在这里，说着他的手指向了船舷边的刻痕，时过境迁刻痕仍在。

谢掌柜道：“你应该记得，这是你亲手用你自己的剑刻出来的。

老人忍不住长长叹息道：“只可惜这里已不是我当年的沉剑之处。

“不错，当年你弃剑并不是为了寻剑，但当你寻回剑意的时候，剑也回来了。”木易笑着说。

老人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已看到了他的剑，漆黑的河水中，已经有柄剑慢慢的浮了起来，已经能看见剑鞘上的十三颗明珠。

剑当然不会自己浮起来，也不会自己来寻找它昔年的主人。剑的本身并没有灵性，如果剑有灵，只是因为握剑的人。

这柄剑之所以能够浮起来，也只不过是因为木易用绳子将它提了起来的。

老人并没有吃惊。他已经看见了系在剑锷上的线，也已看见这根线的另一端就在木易的手里。

世上有很多不可思议，无法解释的事发生，就因为每件事都有这么样一根线，而人们却看不见而已，在经过许多次痛苦的经验之后，老人总会已渐渐明自了这道理。

谢掌柜解释道：“那一天你走了之后，我就已替你捞起了这柄剑，而且一直在为你保存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燕十三问。

谢掌柜道：“因为我知道你和三少爷迟早还会有相见的一日。”

老人忽然叹息道：“我也知道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命运。”

谢掌柜道：“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总算己找回了你的剑。”

剑已在他手里，剑鞘上的十三颗明珠，依然在发著光。

谢掌值又问：“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击败他的把握？”

燕十三没有回答，因为现在他的剑已回到他手里，还是和以前同样锋利。他凭着这柄剑纵横天下战无不胜，他一向无情也无惧。何况现在他已找到了他剑法中的精粹，必定已将天下无敌。

燕十三心中有惧，但是他没有说，但谢掌柜彷佛已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同时凝视着远方，眼睛里同样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

又过了很久，燕十三才问道：“你们特地为我送剑来，是不是希望我能击败他？”

谢掌柜洒脱的承认了：“是。”

燕十三道：“你不是他的朋友？”

谢掌柜道：“我自然是的。”

燕十三道：“那你为什么希望我击败他？”

“因为他从未败过，他太累了。”木易开口道，“因为败过一次后，他才会知道自己并不是神，并不是绝对不能败的，他只有经历过这样一次教训后，才能算真正成长。”

燕十三摇头道：“你们错了。”

谢掌柜道：“错在那里？”

燕十三道：“这道理并没有错，只不过用在他身上就错了，因为他并不是别人，因为它他是谢晓峰，谢晓峰只能死，不能败。”

谢掌柜反问道：“燕十三呢？”

燕十三长叹一声道：“燕十三也一样。”

说话间燕十三已经回到了他的轻舟，木易也跟了了上去。

“我也要去看看。”

“为什么？”

“因为我学了他的剑。”

无言。轻舟已随波慢慢荡开。

谢掌柜默默的站在船头，目送着轻舟远去，心里忽然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和悲伤。

这世上永远有两种人，一种人生命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存在，而是为了燃烧。燃烧才有光，那怕只有一瞬间的光亮也好。

另外一种人却永远只有看着别人燃烧，让别人的光芒来照亮自己。

那种人才是聪明人？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悲伤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