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夜色降临之际。
一个平凡的身影进入了朝歌王宫。
昔日的朝歌王宫,在战争之后略显没落。
子庚早已经在摘星楼等候。
“大王。”
“季胜!”
来人,正是季胜。
接到子庚的消息之后,季胜就立即来到了朝歌。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子庚要有所行动!
谁能甘心自己的国家就这样烟消云散呢?
更何况,子庚还是殷商王族,是殷商的下一代天子!
他应该,也必须为恢复殷商做出自己的努力。
殷商因为一场战争,败给了岐周。
那么,也可以通过一场战争,赢回来!
这是很自然的。
一场战争的胜败,就能左右一个国家的命运,同时决定一个王朝的更迭。
“姬发死了!”
“是啊,姬发终于死了!”
“这真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子庚非常高兴,“姬发一死,岐周群龙无首,正是我们的机会!”
“我赞同大王的看法!现在,不少人都认为岐周之主被姬旦架空了。”
“不是认为,而是事实。现在的岐周,不是掌握在岐周之主手里,而是掌控在姬旦手里。”
子庚给季胜斟了一杯酒,继续道:“现在的岐周,不需我们动手,也会陷入一场内乱!”
“大王言之有理!”季胜将面前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姬发自以为聪明,把他的兄弟、亲戚,全部裂土封侯。他以为这样做,天下就都是他姬家的了。”子庚的语气很不屑。
“姬发恐怕想不到,他的儿子会被架空。”季胜冷笑道。
“外戚专权。”
“这就是报应啊!”
听到季胜这样说,子庚点了点头。
的确,姬发的王位,本就来路不正。
当年,岐周之主是姬考,而姬发,则是趁着姬考在朝歌为父赎罪,夺走了姬考的王座!
这样的龌龊之举,是姬发永远的耻辱。
现在,姬发的儿子,被姬发的弟弟架空。
这是天道轮回!
岐周,就是这么无耻。
子庚和季胜,就在摘星楼里聚餐。
这里,也是帝辛和殷商的忠良们经常聚餐的地方。
可惜,摘星楼还在,当年那些人却不在了。
“季胜,还记得太史吗?”
“执政官?”
“他是最令我敬佩的人。”
“他是殷商的圣贤。我感觉,这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
子庚和季胜讨论起了虞典。
虞典,的确是帝辛时代的传奇人物。
这位在御书房工作了几十年的太史,在花甲之年出任殷商执政官,提出了震惊世界的时间差战略。
殷商通过这个战略,迅速发展壮大,消除了天下有可能分庭抗礼的诸侯。
虞典的智慧,深不可测。
就像季胜所说,虞典的知识面很广,知道的很多,几乎知道世界上的一切。
这样的评价,有些夸张了。
“不,太史曾说,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得不够多。很多事情,他都没有了解。他最了解的,也就是殷商。”
“是啊,他最了解殷商。”
“他了解殷商的过去,所以知道殷商该怎么走下去。父王,真是得到了一位人才啊。”
“可惜,太史已经死了。现在,恐怕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季胜感到惋惜。
姬发攻破朝歌之后,首先进行的,就是清算敌人。
像费忠、飞廉、妲己等人,皆被处死。
不得不说,姬发杀伐果断。
大批忠诚于殷商的大将被处决,导致子庚现在陷入无人可用的局面。
还好,季胜带着恶来的儿子逃脱了。
一个王朝的覆灭,必定会引发一批人的死亡。
子庚不得不接受这一点。
但是。
他却摇了摇头。
当今天下,不再有虞典那种人了吗?
“不,至少还有一个。”子庚说得很坚定。
季胜吃惊地看着子庚,道:“谁?”
“虞典的儿子。”
“虞名!”
季胜惊呼,但很快就垂头丧气。
“那家伙已经反出了殷商,现在是岐周那边的人,整天吃香喝辣,好不惬意!”
季胜的语气里满满的蔑视。
子庚却没有说话。
“大王,莫非要拉拢虞名?不可以的。那家伙背叛自己的国家,充当岐周的走狗,无论如何是不能原谅的!”
子庚还是没有说话。
“大王,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就算虞名是虞典的儿子,那又怎样?他背叛了殷商!”
子庚保持沉默,他抬起头,望向了镐京。
“大王,此人用不得!即使他才华盖世,也没有用。他没有忠诚,没有殷商的信仰!他没有忠诚于殷商的信念,如何能为我们所用?”
“不,他有。”
“……”
季胜吃惊地看向子庚。
子庚莫不是疯了?
虞名反出殷商,天下人皆知!
虞名还和帝辛直接对线,仰天大笑出朝歌。
也幸好是帝辛仁义,没有杀虞名。
否则,虞名那个叛国者,岂能活到今天?
“我没有疯。”子庚淡淡道。
“……”
“我只是觉得,虞名的出走,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那家伙吃里扒外!谁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非要当个叛徒!这样的人……”
“对!就是这一点!虞名,为什么一定要当一个叛徒?”子庚郑重道。
“或许是他疯了!除此以外,没有更好的解释。”季胜道,“殷商待他不薄。他放弃殷商这么好的待遇,却跑去岐周!他下贱!”
“其实,还有一种解释。”子庚若有所思。
“……”季胜疑惑了。
“我常常想,虞名为何那么反常?他的所有反出殷商的理由,看起来无懈可击,但却无关紧要。那不是他离开朝歌的真正原因。”子庚缓缓道。
“那是什么原因?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家伙和你老爸大吵大闹!前后持续了好几个月!要不是你老爸心善,早就把他宰了!”季胜怒气冲冲。
“不,你不觉得,他们的配合很默契吗?”
“……”
“我老爸和虞名的吵架,看起来很精彩啊。”
“……”
季胜仔细端详子庚,他想确定自己的这个朋友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居然还觉得一个叛徒吵架吵得精彩?
“他们的吵架内容,虽然我不记得,但我还记得那种场面。那种场面,用‘精彩’形容,实在贴切。”
季胜的心凉凉。
他本以为,这一次,子庚召见他,是要做大事,却没想到,他的儿时玩伴,已经被压力压垮了,精神出了问题。
“我想了很久,得到一个答案。虞名的出走,是计划好的。那是一个惊人的计划!”子庚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站起身,缓缓踱步,“那个计划,显然只有很少人知道。或许,只有他和我父亲知道!”
季胜怔怔地看着子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虞名,是在为殷商牺牲自己啊。”
“大王,你在说什么?”
“季胜,虞名有为殷商赴死的觉悟。不,他更勇敢!他再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殷商的安全!”
“大王……”
“你知道吗?我现在还能收到岐周内部的情报,而且是非常机密的情报。”
“我们在岐周,还有卧底?”
“有。而且我判断,虞名就是那个人!”
季胜愣住了。
难道,这么多年,他,都错怪虞名了?
那个男人,真是有这么大的决心,这么高的觉悟吗?
为了自己的国家,真的可以放弃自己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季胜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溢出了眼眶。
“起初,我并不相信自己的猜想。但现在,我有足够的把握确定,虞名,是我们殷商这边的人!”子庚握紧了拳头。
“大王,虞名,他……”
“他是殷商的忠良!”
子庚和季胜全都泪眼模糊。
一个人,对自己的国家有着怎样的忠诚,才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一个人,拥有怎样的信仰,才能坚持这么多年?
子庚和季胜无法想象。
他们不敢想。
稍稍一想,泪水就无法停止。
时间回到殷历545年。
这一年,殷商执政官、殷商战略家、殷商太史、帝辛的老师,虞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