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工头还是拗不过林府出来的老人。长衫老头却恼了,“总得给我留几个吧?等会我一个人如何作法收鬼?”
罗伯不得已,同他再商量。风水先生要求至少有一个年轻小伙,罗伯正要喊何知出来,洛乾就主动站了出来。
“我吧,来帮您。”他抱着猫儿,走到长衫老头跟前,“需要帮些什么呢?”
长衫老头斜着三角眼从年轻人怀中的黑猫身上瞥过:“猫是阴邪之物。你先要做的,就是把猫扔了,交给我施法除去邪祟。”
“此猫,为何是阴邪之物?”
“猫最喜出没在夜晚,此为其一;猫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既不近人又不怕生,此为其二;你怀中抱的这只猫,还是只黑猫!”
“喵——”小橘猫可怜兮兮地抬了抬爪子。
“猫邪,黑猫为最邪,你怎能把它带入老旧宅邸中呢?”
“这么邪?”洛乾张大了嘴巴,回头看了眼何知,对方同样是满脸困惑。
何知一整个无聊的下午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蹭猫:不是偏茶色且腹部生白毛的猫吗?
“它是橘猫。”何知弱弱地说了一声。
“哪有黑猫啊?”“早上的时候看见的还是只小橘猫,怎么变黑猫了?”“哎哟,洛乾你这猫怎么弄的这么脏!
猫被洛乾放到地上,长衫老头定睛一瞧:方才在怀中时他只看到部分,由于晚上光线昏暗,他竟把一只弄脏的花猫当成黑猫!
如今到了地上,颌下的白毛与未染黑的黄毛清晰可见,众人瞧着均是忍俊不禁。
洛乾心疼地对小橘猫说:“猫身上是有邪祟的,还是让大师给你清除吧。”
小橘猫不满地用小脑袋去蹭他的腿,引起一阵瘙痒。
“快去吧!你看你,一到这就变得这么脏。”
“喵——”猫:明明是你……
“咳咳,”长衫老头发现这个年轻人似乎没有怀疑他的话语真假,为了在众人面前撑起面子,便硬着头皮继续“自圆其说”:“不错,你看它萎靡不振,叫声奇异,一定是被宅邸的邪祟影响到了。”
“那么,拜托大师快点给我的小猫除去邪祟吧,我急着给它喂小鱼干呢!都好几天没喂了。没有钱啊,买不起小鱼干啊。小猫现在兴许也到了发情的时候,我还要多攒点钱去给它找个好郎君呢。”
“啊?”
那些嚷嚷着要回家的人留着看戏,竟是一番哄堂大笑,何尝不是为这一出好戏呢?
何知和那长衫老头都是一愣一愣的,长衫老头接不下洛乾的话来,何知傻乎乎地问他:“那要抓紧时间。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我可以去……诶,洛乾,我忘了跟你说,我的雀蒙眼好啦!”
“哦,你眼睛好了……你眼睛好了?”
罗老头也惊讶地走过来,围着何知转了几转,他显然是不敢置信的。“好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何知正打算开口讲起昨夜的奇遇,洛乾却拽住他往后一藏。“罗伯啊,我们还是赶紧让大师给老宅看看吧!”
“哎!”罗老头一拍脑袋,“怠慢了,怠慢了,大师请问要先从……”
“哼,不必了!让一个雀蒙眼给我打下手,简直就是对我的一种侮辱。”大师提起自己的箱子大步流星地向宅邸外走去。
再没好戏看,工头轰着力夫们陆陆续续离去。何知则终于寻着了机会给洛乾和罗老头讲述自己昨晚的奇遇。
在洛乾离开去追赶小贼之后,何知就注意到那对斥责孩子的夫妻离开了,孩子却被他们留在路边。
何知一时心疼,陪孩子一起坐在地上,或多或少安慰了几句,感动的女孩情不自禁讲起自己的事。
何知就了解到她是一户小商贾家中的长女,从小就被父母讨厌,骂成赔钱货,吃食上吝啬并导致她长的瘦骨嶙峋,最近还偷听到父母打算把她卖进窑子里,商量如何避人耳目,譬如谎称养病之类的。
何知说自己也是被父亲嫌恶,女孩却说他不懂。
“我明明什么病都没有,他们不给我吃好才这样。小时候我经常差点饿死,跟狗抢剩饭……你看我的手,有一点点肉吗?你看我的手臂,哪里不是伤?我不害羞的说一句,我今年十六,你看我像是吗?女孩子一月一来的癸水,去年就来了一次。我偷偷找大夫诊断,说是过度节食导致的……”
天生雀蒙眼的何知沉默了。
天黑了,女孩还坐在地上哭,因为回家也没有晚饭吃,睡觉是跟狗一起睡。正好今天因为惹到弟弟生气被赶出来,她就待在外面,也习惯了夜晚街边的幽静、寒冷。
“你不能去那种地方!”
饥肠辘辘的女孩面如死灰,仿佛听不到他讲话。
何知壮了壮胆用手指蹭到旁边的人还在,他就一直坐在那。不知过了许久,他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之而起的是一个女孩的清脆声音:
“姐姐,你父亲被我收拾了一顿,算是出了口气。从此你再不用回那个家受气,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你,打了我爹?”
“腿都打折了,叫他去吃喝嫖赌?哼!姐姐,你也不要再叫这个招弟的名字了。天地之大,自然有会善待你的人家。”清脆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
“生养之恩,总归是难以割舍的。”她的声音听着嘶哑,似乎伴着哭腔。
一直默不作声的何知终于忍不住了。
他说:“姑娘,其实我想说……”
他明明什么也看不清,却看到了女孩眼角晶莹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