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端与洛乾之间的气氛古怪,明霜心里是蹿出一股火。他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切的矛头不正指向洛乾么?
换而言之,林老爷的死就是洛乾造成的。
他刚握到剑柄,肩膀就压上一只重重的手掌。
“我们接二连三受挫,但是江兄和我父亲不会白白送死。明霜,这些年一直在跟我们玩的那帮人——”剩下的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一个吐出来,“留下了脚印。”
在不经意间,洛乾的目光与他交汇。
“大雪会掩藏痕迹,而我不能离开林府。新年之前,你们可以去打个来回吗?”
“林兄!”
林华端仍死死按着明霜的肩膀。
“洛乾,你先去小执年那休息吧。父亲的离开对小执年来说是场挺重的打击,你帮我去看看她。二房的人,不准她这种外人进府。到了动身的时候,会让明霜过来找你。”
“好。”
外头飘的小雪里,是夹着雨滴的,比来时要大了很多。
洛乾一直记着那只按在明霜肩膀上,暴出青筋的手。今后许多次选择,洛乾总会无意间回想起这一幕,从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在远离暖阁,也是暖阁在远离他。
擦身而过一个身形窈窕低着头的缟素丫环,洛乾并不知道命运是如何推他走向深渊的。
“少爷,热粥。”
听到门外响起的清甜嗓音,林华端摆脱与他争执不休的明霜,起身给丫环亲自打开了门。
丫环手里捧着一个盘子,装着三碗热粥。
“多了。”丫环垂下眼眸,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喝,不许浪费。”林华端接过盘子,丫环慢慢跟了过来。
“林兄,真不行。洛乾他……”
“好了,别说了。”林华端将一碗热粥放在他面前,“别说这些事了。小苦,你腿上有伤,坐下来喝。”
明霜惊讶地看向鬓上别着白花的丫环,未施粉黛的脸庞清丽,天然有如出水芙蓉。一颗红透的圆痘破坏了脸颊的平滑,却与上方乌黑的眼瞳相映成趣。有别于风月场所的千娇百媚,眼前这个丫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真。
这是独属于年轻姑娘的朝气。
明霜阅人无数,看女人挑的不仅仅的皮囊。可眼前这个丫环,仅仅是做了一个坐下的动作,就让他不得不感叹:“林兄身边竟有如此妙人服侍?”
美人挽纱,美人着丝绸。他可不知道,美人也会穿不合身的劳作衣裳。
“小苦初来乍到,我便不常用府里的规矩约束她。”林华端懒得再搭理明霜,细细吃完小苦熬的热粥后,小苦还在安静无声地舀粥。
“管家怎么给你一身这么破旧的衣裳?”
明霜被冷落在旁,却也甘之如饴。一边欣赏林华端贴身丫环的美色,一边漫不经心地舀粥。
“无论是穿什么新衣服,干些粗活都会变旧。你与其怪他们,还不如让我少干些活。”小苦偷偷吐了吐舌头。
林华端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想得美呢,给我磨点墨还累了?二房的人盯着,我不能太偏袒你。你看,脸上都长了个红点,肯定是你不洗手乱摸脸!”
“我为什么不能摸脸啊?很滑很好摸呀,自己脸怎么不能摸了。又不是……”她轻轻瞪了眼林华端粗糙的大手,“把自己摁在地上摩擦。”
“咳咳。”明霜忽然觉得这碗热粥酸楚异常,莫不是骤然变味?“林兄,不如找来管家带我去休息的地方吧,走路走的真的累了。”他又何必在这做被羡煞的旁人。
“滚,你自己又不是不认路。老地方,快走快走。”
听到林华端的凉薄之语,明霜心头也凉上了几分。多年的兄弟情谊,说好的坚如磐石,结果是一块风化多年的残岩,扒拉几下就碎。
林华端也没有多长时间能与小苦单独相处。好不容易把问候和思念过上一遍,外头就来人把林华端喊到前院去。
小苦收拾起桌上的碗,心里头空荡荡的。
“小黎,姐姐会找到你的。”她喃喃着,不会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