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这师弟半点好事也摊不上,上苍戳瞎两眼最好,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道童随手将桌案上宣纸拿起,扫过两眼,又是放回原处,无端发笑。
宣纸上写的是,师兄可自去。
小界里云仲舒舒坦坦睡过一夜,伤势虽不见好,浑身却好受许多,清晨推门起后,前去不远处街边吃过碗早起价钱不高的豆花,而后择选了些许时令鲜蔬,自行回府,却也不练剑,而是从府邸藏书地摘出一卷书来,学当年瞧话本模样,躺到石狮头上,双脚搭起,静静观书。
此处府邸除地角上好之外,还胜在藏书极多,有时不少儒生文人,都要前来云仲住处借得两卷书,
待到抄罢过后再上门归还,如何都能勉强称得上一句包罗万象,甭管前贤孤本还是地势山水走向书卷,皆是能找寻出两本,甚至被城中不少学子叫做野狐禅不登大雅的书卷,也能找寻出不少。
当初小镇当中周先生,就曾同给云仲点明过一句,说是云仲观书,短处在于不求甚解走马观花,日后必定是做不得学问,旁人观书恨不得将其中血肉筋骨一并嚼碎,云仲却是浅尝辄止,知晓书中讲过几件事就再无多少心思。而从云仲上山过后,虽亦是读过几卷书,可惜仍旧不曾跳脱出不求甚解四字,且偏好那等被称为野狐禅的偏僻书卷,往往爱不释手,如同当年读话本一般匆匆读罢,而后就再不愿时常回头温习。
如今云仲也是挑过卷被人称为野狐禅的书卷,直读到正午时节,使文火煨过三两碟小菜,以食盒放妥,悠哉游哉前去叶翟府上,好生蹭过两口酒水,同那位病灶才痊愈的叶夫人相见,三人畅言许久,这才打道回府,拎起那枚铁尺,走走停停闲逛到铁匠铺门前,并不急着进,而是将手头一盒酥放在铁匠铺门前,寻思片刻,将原本踏上台阶的腿抽回,径直坐舟船上山,挨过一顿好打。
往后接连十几日都是如此,正午时节同叶翟夫妻两人搭伙,顺带切磋两手做菜的能耐,而后心满意足前去街中转悠过一阵,去到茶点铺面挑盒酥,搁
在铁匠铺门前,而后乘老汉小舟去到对岸山间,尝够剑气,而后满身是伤离去。
直到小界秋风寒凉,天外云彩已然隐隐要被冻成片来落下的时候,添过衣裳的云仲正午过后,又是提着一盒酥放在铁匠铺门前,临走时节,却是被难得外出的老汉叫住,刚要推辞,想想老汉的脾气,欣然踏入当中。
那柄铁尺自从入门之后,就被仍旧赤膊的老汉夺到手上,原本隐隐之间已有剑形,才显锋芒,却是被老汉毫不留情扔进炉火当中,重新敲打成一枚四四方方的铁尺,连带其中裹携的剑气,也是再斧锤之下溃散开去。
“给你这好铁,可不是让你做老子这行当,真要是照葫芦画瓢,还用得上你来?去山岭里逮来头猿猴,打骂几年,也知晓该怎么锻剑,手熟而已,你还未必有那猿猴高明。”
这时候乖乖低头挨骂的云仲才想起,这柄铁尺像极自个儿那柄水火佩剑,如今再想想老汉说的这话,当即就扫去那点羞愤气。
老汉还是喋喋不休,说云仲挑酥的本事倒不差,如今挑的酥越发顺口,多年来都尝不出滋味,如今竟能吃出酥里往年的桃花香,苦竹苦,难得让自己涨了些人味,如若不然,等到这柄铁尺真糟蹋到云仲手里,自个儿也断然不会提点一句。
入夜时分,老汉便要将打铁的物件搬到后院,守着那口古井,叮当敲个不停,震得井口水波渐起
。
洒出片上好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