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行丁也是不曾看好这位才气过人,且敢于壮士断腕自毁前路的紫銮宫少宫主,笑罢过后便是摇头叹气。
温瑜挑眉,城门不远处一位身在小巷之中环顾四周的黑衣汉子,当即咽喉生出一道血线来,还不等有甚举动,便是扑倒于巷间,一字未吐已是横死当场,怀中书信瞬息腾起火光,不消瞬息就已是焚烧殆尽。
不知是刻意敲打老猿奴还是如何,温瑜抬手起阵,却是相隔数里将巷中景致摄来,令老猿瞧了个分明,但后者一张老脸并未有变,瞧瞧那具尸首,又是瞧了瞧温瑜,很是不明所以。
“杀鸡儆猴?”
“巴掌甜枣。”温瑜收回手来,再无言语。
停留几日之后,温瑜终究是骑黑獍上路离边关,只不过临行前,还是由打租赁马匹的铺面之中耗去不少银钱,也替那位猿奴租过匹马,脚力虽是不算好,但也聊胜于无。
边关之外大漠如金,远远长风吹到面皮上,犹似是有道金袖蔓上黄昏高天,如是天上人扯起这片金袖,不住摆动开来,飞沙走石,于暮色之中,恰如飞鸟回桓。
两骑踏上高坡。
老猿奴言说,这番奇景唤金乌袖,原是当年有人见金乌栖山,一时被贪念蒙了心智,欲要取来枚金乌羽,插到自个儿那位还不曾出嫁的心上人发髻上,却是不想被这方盘旋大风卷入其中,足足困过一甲子,待到回乡的时节,白发皓首,昔年那位心上人早已离世,只是留下处已然被黄沙侵蚀到不成模样的高坡,乃是年年女子驻足盼郎的地界,甲子年月已过,故人难见,故而这金乌袖虽是瞧来恰似天上景,却从来被人看成不详恶兆,纷纷避之不及。
温瑜从未瞧过这般景象,哪怕是身在大元瞧见过狂风过境,亦不曾瞧过如是堪称妖冶华美的景致,不由得驻足许久,望望足下高坡,又是望望老者面皮上头千沟万壑似褶皱,突然很是觉得心思通明。
“如今才察觉,当日不曾妄动杀心,倒的确有几分好处,有位年纪大见过世面的老人家指路,兴许去大元这一路上,好处更多些。”
老者狐疑,瞅过两眼眼中神光涌现的温瑜,苦笑几声,实在是想不通这位心性难得,且手段不低的紫銮宫少主究竟为何发笑,无奈挠挠毛发稀松的脑门,“可别过于高看老朽这等奴仆,毕竟是奴性深种,真若是遇上大元来人,没准就要变为伤少宫主的刀,若是老朽自个儿选,还不如早些除去,以绝后患。”
“正经奴性深重的,紫銮宫周遭不少,却从无人会自行提及此事,反而是处处护着自家主子,恨不得摆出据理力争的模样来,反观老人家却从来少有提及冒狄部中事,更是不曾吹嘘,就凭这点,晚辈还真觉得前辈同那些人不同。”
“况且若无手段,怎能服人,若有手段,即便旁人人心不曾向着,也只好屈从。老人家是明白人,生死比起暂居旁人屋檐之下,当然是前者要更重些。”
猿奴行丁愣了愣,却是喉头滚动,一句话也不曾说出口来。
而见过金乌袖的温瑜却是一时很是欢愉,继续朝老者问道,指指自个儿鼻头,“老人家觉得,我是否是那等孤苦终老之人?”
但没等行丁开口,女子就攥紧缰绳退下高坡去。
脸上哪里还剩丝毫欢心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