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孟府势大,已然无人可阻,起码在我等看来,正帐王庭名存实亡,现任赫罕年幼且不说,手头可调用无碍的铁骑军甲胄并无多少,且绝大部族已然依附称臣,早在两三载前便是初现端倪。去事已不可补,后事尚可追些许,八族直到如今还不曾有一族俯首,唯胥孟府马首是瞻,难不成要等到胥孟府携铁骑打下大元全境,兵临八族腹地,才想起低头不成?”
“大元之中向来是尊强,天下也是如此,眼见胥孟府势已不可阻,若是要想楼氏无忧,尚可将这楼姓传将下去,低头俯首,又算得上什么。”
汉子低下头去,眼中神采挣扎许久,还是叫人传令,追寻穆氏之人踪迹。
老者点头,携人而去。
沈界很是不愿发号施令,凭他自个儿的心性,随意来去才是最好,眼下唐不枫却是将携领众人的活计交予自个儿,虽是出于读书人不可随意开口骂街,眼下也是烦闷至极,更何况骑术本就稀松,比起那方图卷来,身下烈马可谓是相当不听话,三番五次险些将自个儿甩落,于是一路之上皆是面皮发黑,始终不发一言,也不曾令穆氏中人随意游猎,反而是直奔唐不枫交代之处而去,策马扬鞭,到底是将这两日中从马儿身上吃过的亏讨回些许来。
文人最是记仇,起码是大心眼不小,小心眼不大。
百骑踏起无数烟尘,直奔唐不枫指点处而去,人人马快,也不消多少功夫,便是踏出深林,朝无垠荒漠而去。倒也非是穆氏中人不曾有过微词怨言,而是唐不枫的刀马功夫实在是得人钦佩,更莫说是一人一骑自行阻拦熊罴,眼下就算是有些不悦,也不曾有人开口,便随沈界阮秋白两骑,一刻不停直奔去处。
唐不枫指点的地界,乃是个极小极小的村落。
村中统共不过是寥寥十余户,可如今村口却是有道还不曾干涸的血水,惹人眼目。
沈界先行翻身下马,自行挑了户人家叩门,而明明听着其中有人脚步声,却迟迟不曾见人开门,百般无奈之下,也只好是朝村落正中走去。
村落正当中,有片祠堂,并未掩门,
一位两眼通红的汉子将老者扶到祠堂当中,掂起刀来便要出门拼命,却正好瞧见踏入祠堂前门的沈界,不管不顾一刀砍将下来,却被后者两指拈住,“在下初来乍到,不劳如此大礼,祠堂之中那位老者若是不医,年老体衰,恐怕撑不得多久。”
沈界替老者将胸口血水止住,也很是咋舌伤人者的刀过于狠了些,直等到已是背过气去的老者缓将过来,才是知晓此事原委。
当年那位赫罕降生的地界,便是在此地不远,后人感念赫罕恩情,停阻大元战事,遂建起祠堂,连同许多大元早先流传下的各路神灵仙家,一并请入祠堂宗庙当中,再塑金身年年祭拜。
可楼氏近几月之中屡屡来此,不但是威逼此间百姓人家撤去赫罕相,还将胥孟府三字牌匾挂到祠堂前头,村落中人若是不依言行事,则动辄便要挨打,抢掠家中财物,今日更是有楼氏中人借围猎事而来,出刀伤人。
老者颤颤巍巍,头顶冷汗直冒,却仍旧是朝祠堂之外指点,痛心疾首言说,当年乃是赫罕出手,才使得大元不曾十室九空,将乱世镇住,如今胥孟府所过之地遍地焦土狼烟,要将不曾并入的大族斩尽杀绝,楼氏却是反要将胥孟府捧起,撤去赫罕塑像,当真是数典忘宗遭人不齿。
许久过后沈界才是走出祠堂,望向祠堂正当中胥孟府三字牌匾,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离去时,文人才是轻声道出句词来。
“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