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心乱如麻,却不想被庞清风扯入屋舍之中落座,抬手笑道,“胆魄甚小,外头刀剑声起,竟然一时有些手软,姑娘不妨抽刀,给在下观瞧一番,大抵也可壮壮胸中胆魄,免得离去时节腿软,上不得马。”
不知为何,女子略微一愣,旋即便是两眼定定,将腰间双刀抽出,横在胸前,庞清风见此啧啧称奇,连连言说是好刀,可惜此间无酒,不然定当饮酒一壶,也算是应景。
村落当中,许多人家被这刀剑声惊起,正欲迈步出门骂上几句,却发现几十红衣与一位汉子缠斗,且已有两位红衣伏尸,血水蔓出极远,连忙闭门关窗,瑟缩到炕头处,恨不得将自个儿钻到地里,战战兢兢,哪里还顾得上春日返潮,被褥当中潮气浓重。
汉子刀法极精,才不出十几合,便寻空隙削断一人手腕,而后猛然跃起,使个阴损招法,左手刀虚架,右手藏过一刀,生生将一位抽身不及的狰使喉咙破开,接连退后数步,重新拉开刀架,蹙眉朝肩头看去,却是已有两三道刀痕,其中一刀割破软甲,刀口周遭已是黑紫。
千防万防,汉子却是终究不曾猜到狰衣使此番,除却挠钩之外,刀身亦是涂毒,虽说今日春雨甚急,但还是未曾能将刀身当中的奇毒皆尽冲刷殆尽,依旧是中招。
“其实在下有些好奇,分明只是酒馆当中的小二,凭甚能有如此身手,即便是置身军中,也可讨个功名,何苦今日明知是杀局,偏偏要闯,只是因为那庞清风与你相熟?”为首狰衣使开口,似是已然笃定这汉子注定难以脱身,故而暂且令周遭狰衣使封住汉子去向,平淡开口。
“杀两条朝廷豢养的忠犬,要甚理由?”汉子咧嘴笑了笑,割开肩头软甲,顺带将那块已然乌青的皮肉剜开,而后含起一片青叶,接连嘬出数口发黑毒血,再度将身形伏低,双刀互分左右,“老子就是看不起替旁人做脏事的野狗,今儿个新旧账本,一齐清算便是。”
刀光再起。
村落之外,两马奔腾而来,却皆是齐齐刹住四蹄。
村口孤孤零零站着位郎中,头戴方巾,肩上背着一方药箱,恭恭敬敬朝云仲与凌滕器鞠过一躬,眉言平和,唱喏开口。
“小老儿身携一味药,药到病除,生死骨肉。”
“小老儿箱中一柄锄,锄田断头,药田埋骨。”
“总有些事不能插手,两位请回吧,待到此间尘埃落定,小老儿必定将那年轻人遗留话语,说给二位听。”郎中头上方巾有张人脸,似苦非哭,似笑非笑,郎中一身白衣,不似是郎中,反似无常。
“颜先生还请让路。”云仲皱眉。
“你以为这钓鱼郎,谁人都能当?”郎中笑着拎起黄药箱,竟然盘膝坐下,娓娓道来,“想当初天下五六座仙家将我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小老儿依旧是全身而退,凭的便是过人心性,与趋利避祸的能耐,这尾黄龙搁在雁唐州兴许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法宝,但总不能平白无故死了宿主,以你的心性,没准才接过钓鱼郎一业便要身死,我总要替黄龙,寻觅个靠谱下家。”
“晚辈从没说过要接过钓鱼郎这一业,再请让路。”
云仲言语声愈冷,却是不晓得究竟是春雨薄凉,还是瞧见颜贾清在此挡路,心头生怒。
变为郎中的颜贾清咧嘴一笑,“云小子心生怒意,我自然要让路,若是你将我打死到街上,别说让路,黄龙也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