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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京城好(第2 / 2页)

“云舵主可知,想在兰袖亭赎身,需花费多少银两。”依旧是孟熙荻犹豫片刻,轻声问询。

少年摇头。

一载之间沉浸于重塑经络,余下时日喝酒练剑,再加之替铁中塘处理杂事,比对账目,倒是并不曾过多了解京城中事,又何况是青楼这等风月场,虽说大体知晓些,不过依旧是门外汉。

“除却极少几位只操琴弄瑟的清倌儿,这亭中女子皆有卖身契,却不归小女子管辖,而是归在泊鱼帮,如要赎身,所需银钱,即便是红极一时的青楼女子,耗费数十年光景,也难赚足,粗略算将下来,到不惑之年人老珠黄的时节,能赚足十之一二者都是甚少。”

“但即便如此,泊鱼帮对我等这些风尘女子,已然算是礼待有加,搁在寻常楼中,女子但凡过了那等风华年月,到头来日子依旧凄苦清贫,而泊鱼帮却是立下规矩,凡隐于楼中的女子,可取所赚银钱半成,当做归老过后日常所用,但如想赎身,近乎是痴儿梦呓。”

言语及此,孟熙荻神色黯淡不已。

纵是风头一时无两的花魁,自打迈入这处风月场,算头算尾,其实也只不过能得十几载风光,更莫说已是沦落为旁人一触便落的摇钱树,赎身价码,更是数目惊人。

一盏茶汤过后,云仲才晓得那位绿裙女子唤作碧琼,自然是花名,因是原本家中得罪了高门,后者使种种腌臜手段害得女子家破人亡,双亲悲愤交加,先后病故,这才不得已被人卖入此间青楼,方入得兰袖亭时,才不过十三四的年纪。

去年时节,楼中来了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结识碧琼过后,竟是隔三差五便登门而来,眼见得此人谈吐不俗,且甚得心意,碧琼便是将银两大多免去,时常同那位年轻人吐露些心事。青楼之中,并非如常人所见皆是风月,同属青楼当中的女子,为争一位腰缠万贯的富家老爷,时常要使起万般心思手段,实指望有高门之人一掷千金,将自个儿由青楼中赎去,竞相递枕的举动,亦是屡见不鲜,碧琼年纪尚小,且并无那等算计心思,孤苦念头,只得同旁人言说。

一来二去,竟是私定终身,可惜那位年轻人身家不甚富庶,实在给不出赎身钱,万般不得已,才红肿着一双婆娑泪眼找上孟熙荻,直在四层楼跪足两天两夜,后者才终是于心不忍,匆忙之下,私自做过数笔假账,从整一年盈收当中扣得赎身钱,还未等诸事办妥,云仲却是已然找上门来。

“青楼女子多薄命,生来时节吃过不知多少苦头,许多事依旧羞于启齿,碧琼心地极善,更又不曾沾染这青楼中的红尘气,奴家已是身陷苦海,却总能由她身上瞧出当年自个儿的影子。”

孟熙荻搭住碧琼肩头,颇怜惜地替后者抹去眼尾泪痕,旋即抬头正视少年,笑意凄婉孤绝,“您说做我们这行当的,枕席流转千万人,朱黛请人尝,得有多大福分,才能得人正眼相看,且是寄与终生,万望高抬贵手,放她归去就是。”

不知何时,窗棂之外正午春光收去,再逢阴雨,料峭春寒萧索寡淡。

少年离去时节,依旧是骑着那头毛色奇杂乱的马匹,春雨细小,如扯断银丝,落在少年剑柄上头。

碧琼经孟熙荻苦劝,才将那位年轻人所留信物拿出,搁在桌间,玉色虽说算不得上乘,雕工却是工整。但少年出得兰袖亭四层楼的时节,分明瞧见三层楼中,亦有位长相上佳的女子,也曾从怀中掏出枚两耳滚圆的玉佩,与碧琼手头那枚玉佩,并无两样。

云仲抚摸马鬃,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同那头杂毛夯货言说,声调轻缓,随丝丝春雨,尽数没入春风。

“三言两语就可以兄弟相称,一顿花酒就可买来正好年月的数位女子相陪,不足二月相处就可私定终生,而后又是拔腿背离,驾车东去便是杳无音讯再无相见。”

“这座京城很好,湖潮阁外那家足有六层的酒楼,抬眼就可望见京城像长龙抖金鳞的繁华灯火,与富贵人家院落当中流水石亭,稻谷堂中点心果品与酒楼当中甘霖似的酒水滋味也是极好,兜中有剩余银钱时,总想前去逛逛热闹。”

“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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