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悬崖中观云修剑,已有多半月功夫,眼见便是清明时节。虽说嘴上不提,可云仲却是觉察到云海之中的缕缕剑气,似乎越发薄弱下来,连带云层之中似金丝一般的剑意,比之从前也是褪却许多,引得少年狐疑不已。
不过好在云中剑气,仍旧清晰可辨,没多大影响少年修行,故而也从未同几位师兄提起过,而是安心琢磨剑意。
最直接的益处,那便是近来出剑越发快捷灵巧,烟火气与赘余动作,似乎是被云中所嵌的剑意尽数斩去,虽说出招卖相赶不上从前,不过如今却是干净利落,出招收式皆随心意,心念电转,剑亦电转。
再者因时常饮酒一葫芦,秋湖浮动,滚滚如潮,连带着令周身经络都开拓不少,运起剑来,日日有所得。这已是云仲过得最为舒坦的一阵,不说境界如何抬升,光看手中剑光起落,越发圆润无滞,便足足可开怀上一两日;每逢天降雨水,还可拎着壶从师父库中翻出的无名好酒,同三位师兄喝上一阵,随后借阑珊醉意,打上通乱拳,舒坦得紧。
对比云仲,钱寅的日子则是比以往还要清苦些,若非是大师兄与两位师弟时常来丹房转悠转悠,同这位素来懒散,此刻却是动用浑身精气神研究丹方的憔悴人闲扯一阵。却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虚丹丹方与构筑道理,硬是被钱寅耗费三四十斤肉,硬啃出大半,距开炉炼丹,只隔一线。
赵梓阳依旧练枪不辍,却是因教授者由吴霜换成了柳倾,每日得到不少闲暇,时常趁云仲观云过后,找自个儿这位师弟饮酒闲扯,日子倒也过得滋润。
“我说云仲,你这整日观剑练剑,就不觉得腻味?若是换成我,恐怕没到三五天便想撂挑子不干了,虽说先前同你不对付,不过还真得承认你这小子韧劲够足,是块修道的材料。”赵梓阳自认酒量不浅,在山下帮中逢年过节,总要酿些劣米酒,虽说滋味粗厉烫辣,可他依旧能喝上不少,总能于旁人摇摇晃晃,舌肿面朱的时节,摆出个傲世群伦的模样,但同云仲对饮,十不胜一,此刻便是酩酊,晃荡着脑袋冲少年道。
“练一天算一天,剑术也好,剑意也罢,总有些东西要花时间苦熬,练几万剑,对付敌手时候就能有几万剑的提升,我这境界迟迟不前,暂时也无解,总得把能练熟的东西练熟,别再吃大亏。”云仲此刻更是好不到哪去,这两壶酒水灌到肚里,就跟暗火浇油没差别,秋湖巴不得多动弹一阵,将太乙穴周遭狭窄经络,斩了个纷乱,疼得少年直抽冷气。
赵梓阳醉得睁不开两眼,“咋?肚里那口破剑又不安分了?修行受这般大罪,师弟你这是何苦呢。”
云仲竭力撑起身子,望见山外晚霞,远山托云,林木尽染,不由得笑出声来,豪迈洒然,浑然不在意腹中秋湖虎狼猖狂。
“有时觉得,我在路上更好些,也有时候觉得我在山上更好些。在山上的话,可解师父烦忧,可令大师兄肩头轻快几分,还可令二师兄终日无忧,再生出两成胖肉。”少年单手提酒,胡乱倒入口中,缓声笑道,“但到头来还是觉得路上有意思,像是一壶酒水缓入腹中,觉得脑海中酒意蒸蒸而起,舒坦熨帖。”
醉到睁不开两眼的赵梓阳琢磨好一阵,才嘿嘿笑笑,“路上山上,这形容不赖,要是将来,师弟一朝能运剑破开天地桎梏,成就剑仙之位,别忘了提携师兄一番。”
“那是必然。”少年面色飘飘然,一本正经笑答。
“得了吧,待到你成剑仙,老子早就是什么枪仙兵圣了,还用你小子提携?真不害臊。”赵梓阳提臂锤了云仲肩头一拳,“这样吧,我若先入四境五境,我就提携提携师弟你,同理要是师弟你先入了极境,真叫你混成了个剑仙,那你可得带带师兄。”
“成,师兄赶紧歇息去,千万甭吐师弟一身。”少年笑呵呵接话,将走路歪歪扭扭的赵梓阳搀回屋中,在床头搁下杯茶水,自己又是掉头回返。
赵梓阳酒量不及云仲,所以越喝越糊涂,而云仲酒量极大,故而越喝越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