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枫合上双目,懒散伸腰道,“如此说来,你与那小子皆是入道之人,这么一来,反倒是显得我有些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阮家家主听闻此话,无端地就有些羞意,于是转过脸去,看向天边水盈盈的日头。
辰时书馆开启,无数城中文人鱼贯而入,丝毫不顾人群之中衣冠叫挤得褶皱不堪,乃至有不少墨汁蹭在脸颊袖口,仍是不觉。
书楼之中藏书大都为孤本,故此鲜有借阅一事,大都是借着书楼开放这十日前来抄书,于是多数都携带文房四宝,更有甚者将十日所需的干粮清水都背在身后,瞧着分外滑稽。
书楼前七层皆对城中人士开放,而最上两层则从不开楼,甚至连木梯都叫链锁扣得严丝合缝,旁人从不得进。而此刻书楼顶层,却有两人依旧在楼檐之上,听风窥日,好不自在。
“阮姑娘这家主当得也忒潇洒,听人说书楼每年只开放这独独一回,身为家主,我以为应当露一面才是。”辰时日光仍旧是有些炙热,先前附着的一层莹莹水光,早已消逝殆尽,故而炎热意味也是渐渐浓郁起来,二人也渐渐觉得腹背燥热,只好从楼檐上爬入窗棂里,稍稍躲避炙阳。
阮秋白使手帕擦擦香汗,朝一边使袖子胡乱拭汗的唐不枫微嗔道:“听你这意思,似乎觉得家主就应当终日兢兢业业才是,丝毫不得空隙才是。”唐不枫可不理会什么语气好坏,只管问道,“不然?但说这九层书楼,每日打理就得耗费多少精力,哪还能同你一般来去自如?”
不料女子听得此言,似是当真有些愠怒,不发一言便拂袖而去,只留唐不枫一人呆立原地,丝毫不晓其意。
“唐少侠,你啊你,当真是不懂女子的心思。”不远处正以锦毛杆擦拭书架的朱菱听闻响动,缓步走到正纳闷不已的唐不枫近前。
“我家家主今儿个本该在书楼开放时露面,向那些个今年才踏入文山学海中的少年郎讲解书卷排布,以及在书楼之中抄阅的规矩,此刻却同你一并在此处谈地。”朱菱将锦毛杆往墙角搁置稳妥,转回身又道,“话已至此,想必少侠必能想通家主为何愠怒了吧?”
唐不枫眨眨眼,恍然大悟。
“果然是老喽,如今这些晚辈谈情说爱的路数,可是越来越花哨了,比不上比不上。”城主府里头,有枚蒲团荧荧华光暗淡下来,一边的老人脸色有些难堪。
毕竟人家男女情事,他这一城之主偷摸窥探,还是觉得面皮上有些过不去。
“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究竟还能撑上多少时日。”老人摇头。
不过那帮脸上沾满墨汁的年轻文人,的确都长得分外俊美。
多撑一日,便多俊一日。
倒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