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的高背骏驹如云而至,声势浩大至极,引得商队众人皆是心中震荡。行走天下,怎能全凭一双肉足,故而马匹自然而然就成了宝贝。前两日水囊见底时,许多人瞧见马儿那副蔫头耷脑的架势,大都是将水囊中所剩无几的清水匀出一份来,先紧着马儿喝上两口。
出门在外,马匹即是性命所依。所以商队中人无论年纪长幼,多少都晓得些相马的小手段,眼光兴许高低不一,可总也能从宽泛处瞧出马儿好坏。
眼前这足足上百匹马儿,毛色鲜亮灵动,周身上下除却蹄足,均是无半根杂毛,雪白如飞云及地,端的是神骏难抑。甭管以耳后眼缝还是蹄肚齿口,以相马之术来看,这百朵飞云皆数得上为数不多的宝马良驹,教看得众人眼热。
而街道两旁的百姓见群马飞腾而至,并无半点惊慌之色,倒是欢喜得很,不论垂髫小儿还是老叟妇人,亦或是容貌俊秀的少年郎,皆是一副欢欣之色。
那带路的汉子亦是坐在一旁歇息,见商队上下皆是一副不解意味,更有不少眼中带有惊慌着,于是笑道,“诸位莫惊慌,这百十头奔马皆是城中百姓所养,可老城主吩咐,莫要叫马儿终日锢在厩中,虽说这百十头马儿不属一家,不过也不可将马儿憋坏,倘若失却了在风沙之中挣动的能耐,估摸着也是对于马儿有害无利。“
一席话过后,众人这才明白,感情这眼前这群雄壮大马,大都是城中百姓所养,更是令众人啧啧称奇。
毕竟常言道老马识途,可处于这等常年无人出入的偏僻角落,马儿能自行归家,当中难易,想必无须赘述。
方才与众人交谈时,汉子自报家门,称自个儿姓沈,单名一个界字,字可疏。
沈界转向云仲三人又道,“三位若是歇息饱足,便可随我一同前去城主府中一叙,至于商队当家身子有些抱恙,我已请人将他带去城中医馆调养,无需挂念。”
三人闻听此言,虽说觉得多加叨扰有些不妥,不过既然城主开门放行,那便是救下了商队三五十口性命,怎得也得见上一见,同城主道声谢才是。
至于提及当家身体抱恙,云仲唐不枫虽说亦是忧心,不过也只当是文人身子骨薄弱,连日渴涸颠簸有些疾症,也是在所难免,便不再多去理会。只有韩席一人闻言微微一怔,却又很快掩饰过去,不动声色。
漠城极宽,南北走势极正。正当中乃是那口贯通大泉湖的巨井,而再朝南行几炷香的功夫,再穿过三四条巷坊,越过一条雕镂精细的白玉桥,便可窥见城主府全容。
相识已有半日,几人便不再同初见时一般拘谨,一路上时常闲聊,就连往常古板驽钝的韩席都破天荒打趣了几回,称得上是相谈甚欢。
“若是这回没遇上几位,我还真当外界仍旧是大齐的天下,枉我平日里自诩算半个读书人,不曾想连外头的朝代更迭都不晓得,羞煞个人。”沈界摇头苦笑,打小习文十余载,自认观书不在少数。可今儿个一听上齐崩离,倒使得他有些说不出的苦楚:城中书卷大都是上齐年间所著,而如今上齐已亡,在他看来,当年的书卷所述的道理论述,兴许早就跟不上时节,故而心思低落。
“那可未必,”一路上数云仲最为惜字如金,出言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还不及韩席,而眼下却开口道,“晚辈读书虽少,但我先生曾讲过,历朝历代皆有大家圣贤,读前朝书卷,亦可明今时之理,读得多自然有无穷好处,这理儿想必前辈比我想得透彻多矣,晚辈就不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