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重，嘲讽意味明显。

不过瓦伦丁也没生气。

毕竟活了数千年，他的心性早已不同以往。

“你们古人有句话说得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这个和谐世界活了那么久，你把任何事物都看得太美好了。虽然有魔物存，但你眼中根本没有它们。”

角徵羽微微抬头，双眼微眯。

她紫色眼眸中的图案此刻好似活了过来，缓缓旋转，绽放出诡异的光。

“因为地球还有泰拉根本没有魔物存。”

“但是……”

“你站那两个世界的街头，眼前所见的人群里，

可是有着不少比魔物恐怖千倍万倍的存。”

话音结束，温泉又回归寂静，只有夜晚风声瓦伦丁耳旁回响。

但此刻的他已经明白角徵羽的意思，整个人如坠冰窟。

……

切城战役中，瓦伦丁其实有一段极为“精彩”的冒险，便是被实质化罪恶包裹的那段时间。

虽然很短，但他却体验了泰拉文明长久以来积累下的所有负面情绪，成为一名罪人，贯穿整个历史。

他没有看到泰拉古代人的辉煌，身躯中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神经感受到的只有痛苦。

骇人听闻，惨不忍睹。

但那却是真实发生历史中的，是人类施加的罪恶。

既然人死后就会成为一个新世界的创世神，当他搞清楚自己掌握着的是何种力量时，你觉得他会用这股力量去做什么？

人的欲望穷大，但理智和现实压制住了它。

因为我们明白，就算渴望的再多，现实中也极难实现。

而且论成功还是失败，后果总是极为惨痛的。

但死后的世界让人没有这个顾虑。

想要钱，一伸手就是钱。

想要美女？

一个想法就能把全世界变成美女，而且对你死心塌地。

想要权力？

你已经是创世神了，做个皇帝很难吗？

这种情况下，人类很难……

不。

应该说，根本不可能压抑住愈发胀大的欲望，除非你是个疯子，思想异于常人。

那这种世界，能称得上“天堂”吗？

也许一开始很美好，创世神心中还有道德观念。但很快，这种道德观念就会打上“私人”的标签，整个世界都会变成他的禁脔。

活着时越让人敬而远之的事，这个时候就越让人渴望实现。

当抬起迈向深渊的第一步时，脚步必然会落下。

紧接着便是坠落。

根本没有回头路，因为所有人都越陷越深，背后是连看都不看一眼。

创世神就是魔鬼，天堂就是地狱。

他们兴奋，他们颓废。

他们愉悦，他们痛苦。

他们超脱人世，他们行尸走肉。

结局必然是穷尽的黑色，没有一丝光明。

“……那就是说，我其实不是个正常人咯。”

瓦伦丁低着头，自嘲了一句。

他以不像开始那样直着身躯，腰板弯曲成弓形，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泡温水里的大虾。

看来这个关于地狱和天堂的事实让他很难接受。

“我很遗憾，但事实就是这样的。”

角徵羽叹了口气。

“这是一场永恒梦境，宇宙就是由数个这样的梦境组成的。”

“但其中几乎全都是地狱，仅有极少数称得上是天堂。”

她抬起头，仰望星空。

黑色幕布上繁星点点，似乎宇宙中也跟这夜空一样美丽。

但实际上，星星少得可怜，放眼望去只有边尽的黑暗。

有多少人活着受尽苦难，死了依然被痛苦包围？

既然生命如此可救药，那它又为何存？

“但是，也的确有天堂存，不是么？”

少女低下头，露出微笑。

她向前伸手，抚摸着瓦伦丁的头发，动作轻柔。

“正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生命才不是没有未来。”

瓦伦丁亚大陆做过很多荒唐的事，但也绽放出耀眼的光。

他以人类的身份终结了黑暗时代，苦心经营创世神教，让这片土地永远沐浴美好之中。

人们相敬如宾，礼貌得体，魔物面前同仇敌忾，结实的像一颗金刚石。

瓦伦丁没有用神力控制他们，这是他千百年来尽心血得到的结果。

他这场梦境中蜕变，渴望的也不再是常人所想。

他是疯子，是唯一的正常人。